夜夜曲原文
夜夜曲
沈 约
河汉纵且横，北斗横复直。
星汉空如此，宁知心有忆？
孤灯暧不明，寒机晓犹织。
零泪向谁道，鸡鸣徒叹息。
夜夜曲赏析
《夜夜曲》在《乐府诗集》中属《杂曲歌辞》，共有两首，都是作者自制的曲辞。这是其中的第二首，叙述闺中思妇想念丈夫，彻夜织布，心事无以诉说，只能空自叹息。是一首感情浓烈的爱情诗篇。
同是爱情题材，在不同的时代，不同作家的笔端，反映着不同的思想情调，表现出不同的艺术风格。《夜夜曲》是南朝齐梁时代文坛领袖沈约的艺术佳作。以其真挚淳朴而又凝练的语言，独具创新的艺术风格，描写了思妇彻夜不眠、盼望久出不归的远方情人的惆怅情景。
《夜夜曲》以丰富的想象和华而不浮的语言的功力见长，并且有浓厚的民歌色彩。钟嵘在《诗品》中评价说：“见重闾里，诵咏成音。”可见作者对下层人民的生活是有切身体察的。这与他“少时孤贫”（《梁书·沈约传》）的经历也不无关系。
诗的开头，诗人以强烈的艺术力量，把人们带入寒秋夜景之中。“河汉纵且横，北斗横复直。”这两句借“银河”和“北斗”的方位转变，形容时间的流逝。诗人为了使这变化更形象、更生动、更感人，交错使用了“纵”“横”“直”，将银河白浪滚滚、纵横穿流，星斗变化移动的自然夜景，展现在读者的眼前，给人以欲走而脚不能动的感觉。在景色变化、时间流逝的时候，诗人接着写出：“星汉空如此，宁知心有忆？”以设问的形式，倾吐了思妇满腔的惆怅。这惆怅中包含着怨恨时间流逝太快和怨恨丈夫不能马上归来与自己团聚两方面的思想。“银河”“星斗”如此无情地把时间推移，怎么就不能理解我的盼夫心情？从这里，我们可以想象出，她恨不得让“星斗”停止运转，“银河”顿时倒流，真是盼情人心切，恨星汉无情。前两句写“动”，后两句写“静”；前两句写“景”，后两句写“情”。这“动”“静”结合“景”“情”交融的写法，给作品增添了无穷的艺术感染力。
诗人对空间夜景着力描写之后，并没有就此收笔，而是向着更深的层次写去，把诗情逐步推向高潮。从宇宙间，笔锋一转，写到了屋内。“孤灯暧不明，寒机晓犹织。零泪向谁道，鸡鸣徒叹息。”五六句仍然是对环境的描写，只不过是从空间的夜景，写到室内的环境，仿佛把人们从屋外带入昏暗不明的闺房中，看到了思妇凄凉、孤独的处境和满脸忧愁、心神不定的神态。这里的“孤灯”“寒机”，不正是与思妇独身愁苦形成映衬吗？在清凉的夜景中，作者又写到“零泪向谁道，鸡鸣徒叹息”。这是最后两句，也是全诗的高潮。由于思妇盼夫归来的愿望未能实现，深感心似刀绞，禁不住泪如银珠，串串落腮。“零泪”包含着无限的哀愁与痛苦。在思妇极度悲哀之际，天已破晓，听到了鸡的叫声。然而，思妇的忧思并没有因此断绝，反而使她愁上加愁。“零泪”和“叹息”两句，抒发了闺中少妇的思慕之情。这四句有景（暧不明），有情（晓犹织）；有声（徒叹息），有泪（零泪向谁道）。真是夜盼情人终未归，鸡鸣天晓悲泪流。全诗在一片“声泪”之中结束了。
沈约在这短短的八句四十字中，虽然没有写思妇怎样向远方丈夫倾吐忠言，但能使我们体会到她（他）们之间真挚纯洁的爱情。诗人如此雕字炼句，正如姜夔评价的，已达到“句中无余字，篇中无长语，句中有余味，篇中有余意”的境地。全诗动静结合，情景交融，声泪俱出，绘出一幅完整的思妇深夜盼夫图。这是诗，也是画，诗中有画，画中也有诗，真可谓“词语甚朴，无所藻饰”的千古杰作。
由于此诗有强烈的艺术生命力，一直到宋代大文学家欧阳修也仿照此篇写出了一首《夜夜曲》：“浮云吐明月，流影玉阶阴。千里虽共照，安知夜夜心。”这首相思恋歌，题目相同，取材近似，形式一样，都是借景抒情。所不同的是，前者写星汉银河，后者写月光浮云；前者发出“零泪向谁道”的哀叹，后者倾吐“安知夜夜心”的闺怨。均为五言，只是一个八句，一个四句而已。
沈约的《夜夜曲》，不仅表现出作者坚实的生活基础，同时也表现了高超的艺术才华，真不愧为“高出时手”（陈祚明《采菽堂古诗选》卷二十三）的“卓然大家”。
（张巨才）
【诗人名片】
沈约（441—512），字休文，吴兴武康（今浙江德清）人。幼孤贫，笃志好学，博通群籍。历仕宋、齐、梁三代。著述很多，诗文都被时人推重。沈诗工于用意，不露圭角。尝撰《四声谱》，倡声病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