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怀·其八》(灼灼西隤日)原文赏析-阮籍古诗-魏晋诗歌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9-10 01:22

咏怀原文

咏怀(其八)

阮籍

灼灼西隤日,余光照我衣。

回风吹四壁,寒鸟相因依。

周周尚衔羽,蛩蛩亦念饥。

如何当路子,磬折忘所归?

岂为夸誉名,憔悴使心悲。

宁与燕雀翔,不随黄鹄飞。

黄鹄游四海,中路将安归?

【注释】

1、因依:相亲相倚。

2、周周:又作“翢翢”,传说中的鸟名。《韩非子·说林》:“鸟有周周者,重首而屈尾,将欲饮于河则必颠,乃衔其羽而饮之。”

3、蛩蛩:同“邛邛”,又名“岠虚”,传说中的兽名。《尔雅·释地》:“西方有比肩兽焉,与邛邛岠虚比,为邛邛岠虚甘草,即有难,邛邛岠虚负而走,其名谓之蟨。”据郝懿行引孙炎的解释,邛邛岠虚形状如马,前足像鹿,后足像兔,因为前足高不便于吃草,但是奔走迅速。蟨的前足像鼠,后足像兔,便于吃草却不便于奔跑。所以它们互相帮助,互相依赖。本篇开头六句是说日暮天寒,鸟兽都能各为自己谋虑。

4、当路子:有权势居要位的人。有人以为当路子指曹爽,但这里也可能是泛指。磬折:见曹植《箜篌引》注〔八〕。以上二句言居官恋位的人不打算归路,智不如鸟兽。

5、夸誉名:一作“夸与名”。夸,虚名。“岂为”二句当连下一气读,言所以宁随燕雀,不随黄鹄,并非为了得美名,而是因为惟恐一旦憔悴,徒然悲悔。《吕氏春秋·本生》云:“古之人有不肯富贵者由重生故也,非夸以名也。”和这里两句的意思相同。曹爽辅政时曾召阮籍为参军,借以疾辞,屏居田里。便是本篇主张的实践。

《咏怀·其八》(灼灼西隤日)原文赏析-阮籍古诗-魏晋诗歌

咏怀赏析

本篇原列第八,为追求名位有进无退的人叹惜,同时表示自己宁愿卑栖,不愿高飞。

本篇为追求名位有进无退者叹惜,自陈宁愿卑栖,不图高飞的心曲。

首二句兴中含比,从《楚辞》“日杳杳而西”化来。日虽灼灼然已西隤(隤,同“颓”)的实景,触引起诗人生命短促、盛年不再的叹惋,也即另一首写到的“人生若尘露”之意。暮日的余光依依恋牵着诗人的衣襟,也犹诗人对生命的惜恋一样。诗的感兴从来是复合型的,外在之象与内在之意很少是一比一的关系。结合阮氏的身世和其一贯的创作母题看,这里灼灼之日的西沉,又岂能与他常常表现的对曹魏政权的挽歌情绪无关呢?

诗境过渡到“回风”二句,先前余晖灿灿的视觉印象已不复存在。风扫壁尘,地起烟沙,眼前似是一片灰蒙萧落之境界了。风寒本当势劲,一瞬之间足以呼号百里,诗人不写这风流的整体概观,却择其局部:一个在四壁间逆转的回风,这就有意味了。“回”,犹回盼、转顾,此股小风不随高空风流,鹏程万里,却来此盘旋逗留,岂非惓惓有意于壁间天地乎?所以“回风”作为一个深层意蕴的象喻,已经包含了下面“宁与燕雀翔,不随黄鹄飞”的真意。“回”字下得亦好,它状出了风因壁阻而盘旋扑卷的势向与力度。看起来是在写风袭墙壁,实则写风对壁间人的骚扰。因壁乃实指人赖以屏障并生活其间的院墙屋壁,人处其间本已是一种退避,然风却又进逼到人的退避藏身之所中来,风寒对壁间人的侵逼得来了更进一层的表达。而回风中的寒鸟,依偎相助,拥聚防寒,又从另一角度反衬了壁间人不能抵御风寒的失助无依之感。

“周周”二句沿鸟善于相依相助的思路一气联想下去,写传说中头重尾屈的周周鸟为防落水尚懂得衔羽而饮,并有一种腿长不便吃草的蛩蛩亦知道和足短便于吃草的蟨互相依赖。

诗到此蓄势已足,诗人因势设问:四壁之间的家居静处尚有乱风之侵扰,又何况仕路上的不虞之患与险恶祸端呢?无知无识的鸟兽都会各为自己谋虑,那些官场奔竞者何以卑躬屈膝,仰人鼻息,懵懂不醒,执迷忘返呢?诗人从喝醒“当路人”的角度,侧面表露了不为蝇利营求折腰的心迹。“岂为”句开始正面表述不务仕途的理由,并非为了沽名钓誉,博取高士美称,实在是人生有限,忧患本多,或哀命运之蹇蹇,或嗟世事之艰难,心之愁劳,负荷已重,哪可再加上一层官场的风险,使自己身履薄冰,怵惕若惊,劳心费神,徒然憔悴呢?其中“夸誉名”,语吻上似只说自己不做官不是为了赚高名,然文字背后却隐露了现实世界中就有那么一种以不做官来换取“誉名”的伪情丑态。这些人的嘴脸比起那些舔痔求宠的“当路子”似更可憎。所以“岂为夸誉名”句,既将自己从肮脏的世俗伪情中洗濯了出来,又顺手鞭挞了“夸誉名”者的虚伪灵魂,可谓“一击两鸣”。诗后四句,诗人设“燕雀”“黄鹄”之喻,申足不愿出仕的理由。他自比“短翮”者(清闻人倓评语),若与黄鹄比游,黄鹄一举冲天,翱翔四海,短翮者追而不逮,中道失伴,徘徊迷途,归路安在?为平安计,宜与燕雀为侣,不与黄鹄并举。这透出了由于自知其短(翮)而产生的求安惧祸、苟且全身的心理,与前面蛩蛩兽、周周鸟因生理缺陷而采取特殊生活方式(衔羽而饮等)自护其短所体现的象征意义完全一致。这大概与阮氏身世有关系。曹魏末年,大权旁落,司马氏集团血腥杀伐与曹魏集团有根系的士族。司马懿诛何晏等名士三族,司马昭治嵇康“害时乱政”之罪都是典型例子。当此政治气候,阮籍作为曾受曹操奖掖重用的阮瑀之子,自然就产生了忧灾恐祸、朝不保夕,像周周鸟那样易于颠覆落水的脆弱情感,以及虽处家中藉四壁为障却也有回风侵逼、祸从天降之可能的紧张心理。他的宁随燕雀、不随黄鹄,可以看作上述心理的曲折反映。另外“中道失路”的潜蕴也极丰富,包含了诗人基于多年政治阅历与经验基础上的对现实的抉择。景初三年(239),曹爽辅政时,有辖制司马氏篡魏的“黄鹄”之志,曾召阮籍为参军(籍以疾辞),但他很快被阴狠权变的司马氏集团诛灭。司马氏集团得手后,也拉拢大名士阮籍出来做官,司马昭还为儿子司马炎向阮籍求女为婚。阮籍感到,朝为华堂,夕成荆杞,政治斗争翻云覆雨,“一棋输赢料不真”,很难说鹿死谁手。倘随黄鹄风云际会,一旦中道失伴,岂非困境?全诗忧恐遇祸,然寄兴无端,“志在刺讥,而文多隐避,百代之下,难以情测”。

(吕美生王政)

【诗人名片】

阮籍(210—263),字嗣宗,陈留尉氏(今河南尉氏)人,建安作家阮瑀之子。好学博览,尤慕老、庄。他反对名教,向往自然,旷达不拘礼俗。他对于新起的司马氏政权不愿合作,但不像嵇康那样坚决不仕,而是采取对司马氏虚与委蛇的态度,纵酒谈玄,不问世事,作消极的反抗。他在文学上受屈原的影响较多。《咏怀诗》八十余首,感慨很深,格调高浑,使他成为正始(魏齐王曹芳年号)时代(240—248)的最重要的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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