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崇徽公主手痕原文
唐崇徽公主手痕
欧阳修
故乡飞鸟尚啁啾,何况悲笳出塞愁。
青冢埋魂知不返,翠崖遗迹为谁留?
玉颜自古为身累,肉食何人与国谋?
行路至今空叹息,岩花野草自春秋。
唐崇徽公主手痕赏析
唐代宗时与回鹘和亲,以崇徽公主嫁其可汗。据《唐会要》卷六载:“公主,仆固怀恩女,大历四年五月二十四日出降回鹘可汗。”崇徽公主手痕碑在今山西灵石。传说公主嫁回鹘时,路经此地,以手掌托石壁,遂有手痕。唐人李山甫有《阴地关崇徽公主手迹》诗(见《全唐诗》卷六四三)。
在这首诗里,诗人对崇徽公主不仅是怜其远嫁,哀其不幸,而且从政治上指明产生这个悲剧的原因。这就使这首诗在格调上不同于一般洒同情之泪的凄凉挽歌,而启发人们在深沉的哀怨中进而对这些女子的个人悲剧加以政治上的思考,激起人们对许多不能远谋的肉食者的愤慨。
诗从对比开始。诗人的眼前出现了当年崇徽公主远嫁时的凄凉情景。“啁啾”是形容鸟的细碎鸣叫声,白居易《燕》诗:“却入空巢里,啁啾终夜悲。”不离故乡的鸟儿尚啁啾鸣叫不止,何况豆蔻年华的少女随着悲笳、离别父母、远嫁万里之外呢?她那依依之情,自可想而知了。作者在这里倾注了自己对她的怜惜同情。“青冢埋魂知不返,翠崖遗迹为谁留?”在感情上更进一层,同时,诗人的思绪也回到了现实。“青冢”是指王昭君之墓,传说她的墓常年长着青草,故名“青冢”。这里用来代指崇徽公主的埋身之地。诗人在这里反用了杜甫咏昭君的“环珮空归月夜魂”(《咏怀古迹之三》)诗意而用了一个“魂”字,则使诗情变得更为深婉,同时使读者仿佛看到一个楚楚动人的姑娘,满眼含着哀怨的泪水在“翠崖遗迹”之间飘荡。她是在诉说什么?是抛家傍路的孤独、凄凉?还是在埋怨亲人的无情?谁都不知道。青草年年绿,此恨绵绵无绝期。接下来作者奇峰突起,发出议论:“玉颜自古为身累,肉食何人与国谋?”这是从诗人的肺腑里迸发出来的声音:自古以来,有几个肉食者能为国家的富强而出谋划策?又有多少美丽可爱的女子遭受远嫁的厄运,成为对外执行妥协政策的牺牲品。“玉颜”反为“身累”,“肉食”不与“国谋”,诗人寓于这两对矛盾现象中的诘问尖锐犀利,自古罕见。此联议论深切痛快,而又对仗工整,《朱文公语录》推崇此联道:“以诗言之,第一等诗;以议论言之,第一等议论也。”对于这样的盛誉,它确实当之无愧。末联,作者笔锋一转,长叹一声,无可奈何之情袭人心怀,行路人到此只能报之以叹息,而孤魂栖止的崖花野草春秋更替,年复一年。这里以无情衬有情,颇有韵致。
全诗随着诗人感情的变化而发展,从怜惜、愤慨直至无可奈何的叹息,在时间上,则两度由古及今作大幅度的跳跃,使诗情波澜起伏,把读者的感情之流导入诗人以激情冲击而成的曲折回荡的河道中。
欧阳修所处的时代,正是宋朝由盛到衰的转折期,统治者对内统治严酷,而边境却军备废弛,受到东北部契丹和西北部西夏的不断侵扰。尽管欧阳修等少数大臣主张选将练兵,巩固边防,可是宋朝还是苟且偷安,忍辱求和。诗人为国家蒙受的耻辱而感到羞愧、愤慨,但又对此无能为力。在这痛苦的心情中,诗人借古生情,结合民间传说,为崇徽公主远嫁这一历史悲剧唱出了这样一曲饱蕴愤懑之情的悲歌。
(王劦)
【作者】
欧阳修:(1007—1072)字永叔,号醉翁,晚年又号六一居士,吉水(今属江西)人。幼贫而好学。天圣八年(1030)进士。曾任枢密副使、参知政事。因议新法与王安石不合,退居颍州。谥文忠。提倡古文,奖掖后进,为北宋古文运动领袖。散文富阴柔之美,为“唐宋八大家”之一。诗学韩愈、李白,古体高秀,近体妍雅。词婉丽,承袭南唐余风。曾与宋祁合修《新唐书》,并独撰《新五代史》。有《欧阳文忠公集》、《六一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