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明月何皎皎原文
拟明月何皎皎
陆机
安寝北堂上,明月入我牖。
照之有余晖,揽之不盈手。
凉风绕曲房,寒蝉鸣高柳。
踟蹰感节物,我行永已久。
游宦会无成,离思难常守。
拟明月何皎皎赏析
陆机有拟古诗十二首,都是模拟《古诗十九首》的,此拟十九首之“明月何皎皎”。
这首诗的抒情主人公究竟是男是女,也就是说,它的主题是思妇深闺念远还是游子久客思家,看法颇不统一。仔细寻绎,终觉前一解切合情理且意味渊长,这里即作如是处理。
“安寝北堂上,明月入我牖。”《急就篇》颜注:“凡正室之有基者则谓之堂。”《韵会》也说:“堂,正寝也。”“北堂”,就是北向之正室。羁旅之人居于人家正室,这在古代则是不大可能的事情。由此可见,这位“安寝北堂上”的主人公,应该是个少妇。
第一句平平而起,属于客观的叙事。“寝”而且“安”,见得主人公原本无牵无挂,无忧无虑。第二句也似是客观地叙述,月光入户,幽辉半床,把“安寝”之人轻轻从梦中唤醒。不过看得出,月光如同一石击水,已在她的心里漾起微波。于是“照之有余晖”二句,就通过她的动作表现内心变化。
皎皎月华,给了她以无限美感,出于对它的爱悦,不禁随手把玩。然则月光虽有余华,却又无法揽取,这种情形,不正如同自己虽有丈夫,可又相望千里,偏是独守空房吗?一旦由此及彼生此联想,笑容顿消脸上,烦恼暗上心头,一种失落感油然产生,对月光的爱怜瞬息转化成绵绵的惆怅,使得她再也无法安睡了。月光,简直像个怪物,它能让团聚人喜上加喜,也会叫孤独者愁里生愁。而我国古代的骚人墨客,总是把它和思乡、怀人连在一起,这种例子俯拾即是。
以上写主人公屋内活动,“凉风绕曲房,寒蝉鸣高柳”二句是屋外肃杀的景色:秋风在回廊上绕来绕去,寒蝉在柳梢头凄凄切切。描写角度的变换,标志着主人公方位的改变,她的脚步已移到了庭院。披衣出户,本为遣怀,而所感所闻无非枨触心绪的清秋风物,更引起她的感伤,久久徘徊于屋外。吴淇《六朝选诗定论》说:“此诗旧注闺中之什、张伯起因以‘我行’两字改注游宦不得意而忽思其室家。不知‘我行’二字可虚可实,两说不妨并存也。”张因“我行”遽改题旨固嫌轻率,吴说二字“可虚可实”也觉不尽恰当。我以为,“行”字乃上句“踟蹰”的简言,一如“行吟”之“行”,就是漫步的意思。所谓“我行永已久”者,是说久久踱来踱去。
踟蹰终归踟蹰,却是无奈愁何。而愁之所起,全由丈夫游宦。愁结不解,忽生怨怒,把对丈夫的深情眷念凝成一句无情的诅咒:“游宦会无成。”“会”,当也。全句说丈夫外出求官应该不得成功。也许主人公觉察到这种心理未免不近人情,进而既像自言自语,又像遥向丈夫解说:“我”实在难以长期忍受别愁的折磨啊!一诅咒,一解释,既点破了主题,又极为传神地刻画了人物性格和心理状态。《西厢记》莺莺送别张生所唱的“但得一个并头莲,煞强如状元及第”,则是这两句最好的注脚。
寥寥十句,细腻地描写了一位闺中少妇的感情变化过程。本来要写她的愁与怨,偏从无愁而寝着笔。继则见月生思,夜不能寐,徘徊中庭。而室外景物更加剧了她的愁思,至于所愁者何,所思着谁,却又没有明写,直至图穷方见匕首。王昌龄《闺怨》与此手法大类,但相比之下,显得精练有余,深沉不足。世人大都激赏王作而漠视此诗,焉知王昌龄不是因此而获得了灵感呢!
(傅毓民)
【诗人名片】
陆机(261—303),字士衡。吴郡(今江苏吴县)人。他是吴国大司马陆抗的儿子,吴灭后机入晋到洛阳,被张华所器重。太安(晋惠帝年号)二年(303),成都王司马颖等讨长沙王司马乂,以陆机为后将军,河北大都督。战败,在军中遇害,年四十三。陆机的诗名重当时,但俳偶雕刻,往往缺乏情韵,在晋诗中不为上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