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乐天鹦鹉原文
和乐天鹦鹉
刘禹锡
养来鹦鹉觜初红,宜在朱楼绣户中。
频学唤人缘性慧,偏能识主为情通。
敛毛睡足难销日,亸翅愁时愿见风。
谁遣聪明好颜色,事须安置入深笼。
和乐天鹦鹉赏析
中国人驯养鸟类以充当宠物,历史可谓悠久。而首屈一指、占尽先机的便是以嘴上功夫博得主人欢心,且色泽绚丽、模样可爱的鹦鹉。许慎《说文解字》说:“鹦鹉,能言鸟也。”可见,中国至少早在汉代时就开始驯养鹦鹉。祢衡独爱鹦鹉,作《鹦鹉赋》,葬鹦鹉洲。夸鹦鹉“性辩慧而能言兮,才聪明以识机。”(《鹦鹉赋》)唐代驯养鹦鹉,主要是在宫廷中,寻常百姓人家养不起,更玩不起。唐郑处诲《明皇杂录》中记载:“天宝中,岭南献白鹦鹉,养之宫中,岁久颇聪慧,洞晓言词。上及贵妃皆呼为‘雪衣女’。”这只“雪衣女”能背诵诗歌,甚至诵读《心经》,后为苍鹰搏毙于殿上,玄宗及贵妃于皇苑中立“鹦鹉冢”,深为叹惋。唐代众多大诗人也喜爱鹦鹉,写下了许多歌咏鹦鹉的诗篇。如李白的《初出金门,寻王侍御不遇,咏壁上鹦鹉》:“落羽辞金殿,孤鸣咤绣衣。能言终见弃,还向陇西飞。”杜甫的《鹦鹉》:“鹦鹉含愁思,聪明忆别离。翠衿浑短尽,红觜漫多知。”
唐代鹦鹉的产地,有国内的“陇西”和国外的“安南”(即今之“越南”)。诗中来自遥远异国他乡越南的这只红鹦鹉,便有幸得到两位唐代大诗人的青睐。白居易作《红鹦鹉》诗云:“安南远进红鹦鹉,色似桃花语似人。文章辩慧皆如此,笼槛何年出得身?”刘禹锡晚年被召回洛阳后,与白居易多交往、唱和,一见到红鹦鹉,亦同白居易一样喜爱异常,于是作了这首和诗。
鹦鹉羽毛的色彩以绿色为常见,但也有例外。像“色似桃花”这样艳丽娇美的红鹦鹉实属鹦鹉中的珍品。而且,这只鹦鹉不只羽毛艳如桃花,且连嘴巴也渐渐长成了红色,难怪两位诗人对之都格外垂青,珍爱不已。所以,在世人看来,这只国宝级的红鹦鹉,适宜供养在“朱楼绣户”之中,过锦衣玉食般的贵族生活。
据说,鹦鹉的聪明是令人惊讶的,它的智商和认知能力可以和海豚、灵长类动物相比。这只名贵的红鹦鹉自不例外,只要一见到熟人、来客就会不停地与人打招呼,叽叽喳喳、啁啁啾啾,叨唠个没完,给人带来无尽的乐趣。你看,红鹦鹉会说话、有灵性,模样长得好,乖巧聪慧、人见人爱,不仅深得主人的宠爱,也受到世人的怜惜。本来,这样的“宠物”日子应当过得很优越、很风光、很舒坦。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敛毛睡足难销日,亸翅愁时愿见风”,身陷樊笼中的鹦鹉其实大多数时光是孤寂冷清的,只能独自收敛起华丽的羽毛,昏昏欲睡,打发时光。没有伙伴,不见来人,耷拉着脑袋、垂着翅膀,愁肠百结,做着凌风而上、振翅高飞的白日梦。仅靠昔日留下的对自由与天空的美好记忆来消释情怀,这是何等的郁闷!何等的痛苦!所以诗人无不同情而又愤慨地指着红鹦鹉说:谁叫老天让你长得如此聪明、漂亮?命该被人囚于深笼,永世不得解脱!其实,此时的刘禹锡,已经不是在说鹦鹉了,而是在自嗟自叹。须知红鹦鹉眼下的遭际和处境正是诗人自身命运的写照。
红颜薄命、才子多厄,自古而然!诗人由红鹦鹉自然而然联想到自身。想当年,刘禹锡于贞元九年(793)与柳宗元同科进士,继而同登博学宏词科,时年仅21岁,可谓风华当代、得意非常。然而,此后的仕途却沉浮不定、几起几落。永贞元年(805)刘禹锡因参与王叔文政治革新失败与柳宗元同时被贬,降职朗州(今湖南常德)司马。十年后被朝廷召还长安,竟因一时兴起,“作《玄都观看花君子》诗,语讥忿,当路不喜”(元辛文房《唐才子传》),再贬连州刺史,既而徙夔、和二州。一直到敬宗宝和二年(826)才得以回到东都洛阳。落拓江湖二十年,诗人饱尝沉沦之苦、孤寂之痛,故成为红鹦鹉的“知音”。
(秦岭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