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四首（其一）原文
无题四首（其一）
李商隐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译文】
你许诺再来去后却无影无踪，明月斜照楼阁已敲五更时钟。梦中因离别啼唤也难留住你，醒来着急写信未等墨汁研浓。残烛半照绣有翡翠鸟的帷帐，炉中熏香笼罩在芙蓉褥上。刘郎已经怨恨蓬莱山的遥远，如今分离你比蓬莱山还远万重。
无题四首（其一）赏析
【赏析1】
这首诗写梦绕魂牵的相思苦情，“梦为远别”是一篇眼目。“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开篇用逆挽的手法，写醒来后梦中人踪迹杳无之怅惘，眼前斜月晓钟的实景反衬出梦境的虚无缥缈，“来”“去”二字相起唱叹，更增感慨。“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两句补叙梦里别情，及醒后相思。出句谓梦中伤别，悲啼不禁，“啼难唤”者，任眼泪系留不住也；对句写醒后修书，匆匆急就，“墨未浓”者，催成之书，言不尽意也。均妙于含蓄。用“墨未浓”来形容“书被催成”，尤其耐人寻味，是成功的细节描写。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写中夜室内光景，烛光之下，“金翡翠”，代灯罩、“绣芙蓉”，代被褥，这些通常意味情爱的实物，和刚刚消逝的梦境打成一片，似乎还可以闻到伊人梦魂的余香，造境朦胧，如幻如真。“半笼”“微度”的轻描浅写，有浅斟低唱之致。“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结尾是彻底的清醒，写幻梦消失、会合无缘的怅恨。二句用刘晨天台遇仙故事，直抒蓬山（海上仙山）重隔之恨，而以“已恨”“更隔”虚字勾勒为递进语，似言彼此交往本有不便，加之对方又复远走，好合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递进中加复迭，尤具回肠荡气之致。与同类作品一样，此诗于叙事成分损之又损，而抒情成分浓上加浓。这样纯粹抒情的爱情诗和元白叙事成分很浓的爱情诗相比，可能比较费解，但就其精纯程度而言，却为元白所不及。
（周啸天）
【赏析2】
此诗为《无题四首》第一首，是诗人无题诗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表现的是一名男子思念万里之遥的恋人。全诗紧扣“梦”，寄托遥思。
首联第一句腾空而上，说当初远别时对方曾有重来的期约，结果却徒为“空言”，去后便杳无踪影；第二句展开描绘景物。两句诗不即不离，表现的是梦后情景。要品其中滋味，需要结合“梦为远别啼难唤”一句。相别多年，不曾会面，忽而于梦中重逢，然而梦醒时分，对方又无影无踪，只有斜月浮于楼上，远处五更钟作响。
颔联是对梦中情形的追述，其中第二句讲的是醒来后的行为。双方在梦境里匆匆重逢，接着便又陷入别离的苦痛中，以致梦啼难止。这个梦，使得思念之情愈发强烈。于是，在抑制不住的情感的左右下，男主人公毅然挥笔，直至“书被催成”，方知墨都没有磨浓。
颈联写的是醒来后的居室氛围。微弱的烛光映照着绣有翡翠鸟的帷帐，麝熏的香气还笼在芙蓉褥上。梦中的一幕幕与醒来后居室内的一切景象在模糊的光影中交织在一起，让人辨不清虚实真幻。
末联表现一切美好幻想消失后，男主人公面对空荡荡的居室，心中油然而生的愁苦。诗人借刘郎求仙不得见的典故，写尽双方相距之遥，暗寓重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刘郎，传东汉明帝永平五年（62），刘晨与阮肇入山采药迷路，见两名女子，遂请回家中留宿半年而还。此后刘郎再往天台山，却再也寻不到两位女子了。
整首诗由梦醒下笔，融合了梦境与梦醒、现实与幻象，营造出虚实相合、真幻相生的奇特艺术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