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工部蜀中离席》原文赏析-李商隐作品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9-09 05:54

杜工部蜀中离席原文

杜工部蜀中离席

李商隐

人生何处不离群?世路千戈惜暂分。

雪岭来归天外使,松州犹驻殿前军。

座中醉客延醒客,江上晴云杂雨云。

美酒成都堪送老,当垆仍是卓文君。

杜工部蜀中离席赏析

大中五年(851)冬,李商隐在东川节度使柳仲郢幕府任节度判官,被派往西川推狱,次年春,事毕回梓州(治今四川三台县,东川节度使驻地)。此诗为临行前在饯别的宴席上所作。李商隐写此诗时,正值巴南蓬州、果州的贫民爆发起义,朝廷派军队镇压,连年来唐王朝和叶蕃、党项的关系也很紧张。此与杜甫当年离开成都时徐知道作乱、吐蕃侵扰、安史之乱还未平息的情况正相似。所以这首诗虽然写的是作者当时之事和席上之感,但它不仅风格上模拟杜甫,而且口吻也像杜甫,就好像是代杜甫所作一样,所以题作《杜工部蜀中离席》。

诗的首联点出“离席”,人生哪里没有离别呢?劈头一个反诘句,起得非常有力。这里除了深重的感叹之外、还隐含着这样的意思:既然人生离别,在所难免,也许就只好以旷达处之吧?但下面紧接着一转说,在这干戈遍地的时候,即使短暂的分离,其前程吉凶也难以预卜,也就不能不令人痛怀惜别之情了。这里,上句是泛言,下句是特指,两相对照,更见出后者的重压。所以清何焯说这两句“起用反喝,便曲折顿挫,杜诗笔势也。”(《义门读书记》)。同时,这两句从“人生何处不离群”的普遍的慨叹,归到“世路干戈”的特定的逆境,最后又落到“惜暂分”来,气势雄放,场面变化极大。清纪昀说它“大开大合,矫健绝伦”,是很中肯的。

颔联上承第二句“世路干戈”,写边境多事情势,说朝廷派往雪岭的使者还未归来,松州还驻守着朝廷的军队。“雪岭”指绵亘于今四川西北部的雪山,这一带是唐和吐蕃的分界,当时的少数民族党项也聚居在这里。松州治今四川松潘县,在雪山附近,唐于此置松州都督府。“殿前军”指神策军,是皇帝的禁卫部队。唐代中叶以后,边地将领为了得到优厚的给养赏賜,往往奏请遥隶神策军。大中五年,刚刚以秦、原、安乐三州及石门等七关归降朝廷不久的吐蕃宰相论恐热,因要求为河滑节度使,朝廷不许,又欲为边患;同年,白敏中奏平党项,而次年党项又扰边。颔联叫句,正是这种局势的真实写照:远使久久未得归回,可见矛盾一直没有得到解决,局势非常不稳定;而边境屯驻大军,也见出剑拔弩张的险境。这两句纵笔千里,气象阔大,非常简洁地写出边界隐含的危机,饱含着诗人对国事的忧虑。

颈联又由远而近,正写离席情景。“醉客”、“醒(读平声)容”用《楚辞·渔父》“众人皆醉我独醒”语意。“醒客”是作者自指。“醉客”指饯行席上的醉者,喻指其为浑浑噩噩、不关心国事的庸碌之辈。“延”是延请客人饮酒、干杯。这两句不但互相对仗,而且每句当中又自为对仗,即“醉客”对“醒客”,“晴云”对“雨云”,即所谓“当句对”,造句极工整巧妙,而富有音韵之美。从文意讲,这两句又都语意双关:上句的“醉”、“醒”既明指饮洒而言,又暗指精神状态而言;下句的“晴”、“雨”既指天气而言——既然即将登程,这自然是席中人共同关心的——但同时也借喻社会的动乱不安,透露出诗人的无限忧虑与感慨。申言之,此一联为关合全诗的枢纽。上句的“醒客”隐括了对上联使节未归,大军云屯的紧张形势的清醒认识,“醉客”下启末联“美酒”“送老”,寓有明显的讥讽。下句“晴云”“兩云”错综相杂,衬补上句席中醒者醉者相间之状、同时象征着形势的变幻莫测与心情的忐忑不安,与“世路干戈”、“雪岭”、“松州”钩连呼应。

末联上承“醉客”,用汉代司马相如与其妻卓文君故事,并切蜀中典故。意思是说,成都的美酒就足以伴人度过一生了,何况当垆卖酒的还是卓文君这样的美女呢?两句措辞深婉,表面看去像是赞美,实则姓婉讽,而作者心情则极为沉痛。因为这讽剌并不浅露,不是戟手詈斥,借“醉者”之实际情况而生发,由云雨相杂的气氛而深化,至文君当垆,美酒送老的场面而达到极致,所以就含意无穷,令人读过之后,久久紫绕脑际,为之痛惜不置。此联或解作主人留客之语,则是引醉客的话写其沉于酒色,也是讽刺。有人认为是写作者向往成都美好生活,似与時题“离席”及全诗情调不合。

此诗采用直赋其事的手法,将抒情、叙事紧紧融合在一起,气势宏大,情韵深厚,笔力雄健,结构上参差错落,富于变化。诗的风格也苍劲雄迈,顿挫有致,与诗人描写爱情的“无题”诗隐微幽深、凄婉动情的风格有所不同,而与杜甫晚年许多感慨身世时局的沉郁浑厚的七律如《恨别》、《登楼》、《秋兴八首》等诗很相近。宋蔡居厚《蔡宽夫诗话》云:“王荆公(王安石)晚年亦喜称义山(李商隐)诗,以为唐人知学老杜(杜甫)而得其藩篱者,惟义山一人而已。”又云“每诵其‘雪岭未归天外使,松州犹驻殿前军’”等句,以为“虽老杜无以过也”。可见这是一首立意学习杜甫,而实际上也确是深得杜甫神髓的作品。

(王思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