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入都》赏析-觅封侯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9-09 02:41

入都原文

入都

《入都》李鸿章

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

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觅封侯。

定将捷足随途骥,那有闲情逐水鸥。

笑指卢沟桥畔月,几人从此到瀛洲?

李鸿章《入都》赏析-觅封侯

入都赏析

与21岁时泛舟游于西湖的龚自珍所表达出的些许失落不同,21岁的李鸿章意气风发,这当然与个性有关,与更深层的社会背景有关。清朝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时年二十有一的李鸿章先是入选优贡,接着,奉父亲之命从安徽老家来到京城,来准备第二年在北京顺天府举行的乡试。在赴京途中,李鸿章写下《入都》诗十首,表达自己之志。

《入都》诗有十首,其中以第一首成就最高。

全诗开篇,就直接写出自己的风发意气。《吴越春秋·阖闾内传》记载:“阖闾即宝莫耶,复命于国中作金钩,令曰:‘能为善钩者,赏之百金。’吴作钩者甚众。”于是,后人用“吴钩”象征锋利的兵器。后来在文人的作品中“吴钩”被象征成奋勇杀敌,励志报国的精神符号。如李贺《南园十三首·其五》“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句和辛弃疾《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李鸿章在此化用“男儿何不带吴钩”句,一改李贺的反问为直接抒发“丈夫只手把吴钩”!是男子汉,就应该手持吴钩,这样才有高于“百尺楼”的意气。《三国志·魏书·陈登传》中,刘备用“如小人,欲卧百尺楼上,卧君于地,何但上下床之间邪?”这样的话来教训“求田问舍”的许汜。李鸿章在此用“百尺楼”也有表达自己不为田舍,只为苍生之意。有这样直接的感情迸发,一个原因是自古以来人们都有的报效国家的壮志雄心,另一个方面,还是作者自己的超级自信。

戚继光说“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体现的是他高尚的追求;龚自珍说“屠狗功名”,不是他平生之意,表达的是对当时谄媚之风的决绝;而李鸿章直言“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觅封侯”,则是一个年轻人对漫漫人生路的美好希冀。“一万年来谁著史”,不正是文天祥“留取丹心照汗青”的继承吗?能够名垂青史,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梦想?“三千里外”虽是约数词,用来形容距离之远。但也有对“三千里外”洋人的映射,这就是李鸿章所处的时代背景。1843年进京时,鸦片战争刚刚过去,目睹晚清之危局,他提出“三千里外觅封侯”不单单是对功名的贪恋,更有扫除外辱,报效国家之意。

“随途骥”指的是自己跟一路同行赶考的学子。“定须捷足”指自己必须“捷足先登”。“那有闲情逐水鸥”,和上句联系在一起,意思是自己如果要在同行的学子中“捷足先登”、“拔得头筹”,那必须加倍努力,因此就没有时间和那些有闲情逸致的人一样和水鸥嬉戏了。

卢沟桥在北京的西南方向,恰好是李鸿章进京时要路经的地方。王国维说:“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在此的“笑指卢沟桥畔月”和林公“我与山灵相对笑”都为对途中之景发笑,然一则苦中带乐,一则意气风发,正是“心中之一境界”的表现。林公是一种豁达和大气,李公则是兴奋。“瀛洲”本来指传说中东海仙境。唐代李肇的《翰林志》记载:“唐兴,太宗始于秦王府开文学馆,擢房玄龄、杜如晦一十八人,皆以本官兼学士,给五品珍膳,分为三番更直宿于阁下,讨论坟典,时人谓之‘登瀛洲’。”所以,后人用“登瀛洲”形容士人得到巨大荣宠,就像登上“瀛洲”仙界一般。“笑指卢沟桥畔月,几人从此到瀛洲?”看似是对别人的发问,其实更有自问自答的意思,诗人对着卢沟桥边的月亮,而后又谈“登瀛洲”,难道不是自信的一种表现?

总览此诗,浅显易懂,朗朗上口,豪气万千。特别是“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觅封侯”句,充满了积极向上的能量,虽然对功名表现得如此直接,却最契合当时的时代。国难当头,不需要“玄虚清谈”,而最需要这样的充满义气的实干家。

李鸿章以诗言志,入京后,就在父亲引领下,遍访了当时著名的士大夫,后又拜入曾国藩门下。这样说来,正是这首《入都》诗,真正开始李鸿章在晚清政治舞台上四十余年的纵横捭阖之征程。纵然其一生充满种种争议,但李鸿章对清王朝、对晚清的大局、对中国近代文化来说,也有一定积极作用。《清史稿》将李鸿章誉为“中兴名臣”。梁启超在评价李鸿章时说:“吾欲以两言论之,曰:不学无术(不识国民之原理,不通世界之大势,不知政治之本原)、不敢破格,是其所短也;不避劳苦、不畏谤言,是其所长也。”而在谈到人们怨恨李鸿章“卖国”时,梁启超说道:“若夫吾人积愤于国耻,痛恨于和议,而以怨毒集于李之一身,其事固非无因,然苟易地以思,当夫乙未二三月、庚子八九月之交,使以论者处李鸿章之地位,则其所措置果能有以优胜于李乎!以此为罪,毋亦旁观笑骂派之徒快其舌而已。”梁启超这一番话引人深思。

千百年后,人们都知道这个晚清重臣和褒贬于一身的政治家,谁知道他年轻时报国豪情之拳拳,谁又能了解他青年“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觅封侯”的豪言和临终时“三百年来伤国步,八千里外吊民残”的血词?又有谁公正地看待过这位复杂的人物?那“卢沟桥畔月”安在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