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行 / 日出入行 古诗全文
日出东方隈,似从地底来。
历天又复入西海,六龙所舍安在哉?
其始与终古不息,人非元气,安得与之久徘徊?
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
谁挥鞭策驱四运?万物兴歇皆自然。
羲和!羲和!汝奚汩没于荒淫之波?
鲁阳何德,驻景挥戈?
逆道违天,矫诬实多。
吾将囊括大块,浩然与溟涬同科!
日出入行【注释】
①《日出入行》:乐府“相和歌辞”名。
②限:隅。
③六龙:传说日神所乘车驾六龙。
④元气:古代哲学家称天地未分之前的混一之气。天地万物,皆由元气化育而成。
⑤杨慎《丹铅录》谓郭象《庄子注》多俊语,如“暖焉若春阳之自和,故荣泽者不谢;凄乎如秋霜之自降,故凋落者不怨”。二句即由此化出,谓自然变化,草木或荣,或凋落,不谢亦不怨。
⑥四运:四季。
⑦赣和:此指日神。没:沉落。荒淫之波:谓大海。
③鲁阳:传说中楚国力士。鲁阳与韩国作战,战酣,日暮,鲁阳援戈而挥之,日为之返三舍。见《淮南子-览冥》。
@矫诬:荒唐欺诈。①大块:大自然。
溟漆(xing):自然之气,即元气。同科:同类。句谓将与天地元气混然为一。
日出入行【题解】
此诗意谓日出日没,草木荣落,皆自然规律,非关神人,羲和鲁阳,同属荒诞。这种思想,在李白实属难能可贵。诗之要旨,在“人非元气,安得与之久徘徊”与“吾将囊括大块,浩然与溟漆同科”两处。前意承汉乐府古辞,感叹生命岂能长驻;后意承《庄子》“齐生死”说,从精神与物质上做到与天地同在。虽然不无消极,仍具朴素唯物观点。诗“似为求仙者发”(《唐宋诗醇》),诗意沉着苍凉,当为中年以后所作。姑编于此。
《日出行》翻译译文
太阳从东方升起,似从地底而来。
它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穿过天空,没入西海。
自古以来,从来如此。人不是元气,怎能与太阳一样地天长地久呢?
花草不对春风的爱抚表示感谢,落叶也不对秋风的凋残表示埋怨。
哪里有谁挥鞭驱赶着四时运转呢?其实万物的兴衰旨由自然。
羲和呀羲和,是谁要你载着太阳落入大海的?
鲁阳有什么德行,竟能挥戈驻日?
这些传说逆道违天,实在是荒谬绝伦!
我将要与天地合而为一,浩然与元气涅为一体。
《日出行》赏析一
古代神话说:日出日落都是由羲和之神驱使六龙载日运行所致。又说:有一次日已落下,鲁阳公为了继续和韩厮杀,举戈一挥,太阳便又退回中天。作为神话,这些说法自然包含着虚构、夸张的成份,但从认识角度来看,其中又无疑积淀着浓郁的迷信色彩。基于此,李白从正面阐述了自己的主张。在他看来,日出日落,历天入海,纯是自然规律的表现,不然的话,“六龙所舍安在哉?”“羲和羲和,汝奚汩没于荒淫之波?”(六龙住在哪里呢?你羲和怎么会沉没到渺无际涯的波涛之中呢?)至于鲁阳公挥戈返日之事,更是违反常理的无稽之谈。他究竟有什么德能,可以让太阳驻于中天呢?既然六龙、羲和、鲁阳公之事皆不足信,那么,人非元气,怎能与终古不息的太阳同升共落,长生不死呢?既然没有什么神灵支配自然界的变化,那么,草木荣落,乃其自荣自落,既不用感谢春风,也不必埋怨秋天,“万物兴歇皆自然”,这该是多么浅显而又深刻的道理呵!既然是自然规律支配一切,那么,“吾将囊括大块,浩然与溟涬同科!”顺应自然规律,与天地宇宙(大块)和一切自然生物(溟涬)合为一体,既受自然的养育,又终归于自然之中,这就是诗人的人生态度。
这首诗以说理为主,无枯燥、浮浅之弊。不枯燥,是说它始终伴随着生动的形象和强烈的激情:日出日落、六龙羲和、草荣木落、鲁阳挥戈,都是人习见和可感知的事件,都可触发人的丰富想象;而多处问句的使用,强化气势,造成波澜,令人想见诗人昂首问天的胆魄和“囊括大块”的浩然之气,从而受到强烈的感染。至于不浮浅,则是说它不局限于对自然规律的揭示,而是寓深意于其中。《唐宋诗醇》指出:“诗意似为求仙者发,故前云‘人非元气,安得与之久徘徊’,后云‘鲁阳挥戈,矫诬实多’,而结以‘与溟涬同科’,言不如委顺造化也。”这段评语,大体是不错的。
汉乐府曾有《日出入》诗,言日出入无穷,人命独短,愿乘六龙,仙而升天。李白此诗沿用旧题,而一反其意,作了全新的创造。如果没有对自然现象的深刻认识和理解,是难以写出这样的诗作的。。
《日出行》赏析二
汉代乐府中也有《日出入》篇,它咏叹的是太阳出入无穷,而人的生命有限,于是幻想骑上六龙成仙上天。李白的这首拟作一反其意,认为日出日落、四时变化,都是自然规律的表现,而人是不能违背和超脱自然规律的,只有委顺它、适应它,同自然融为一体,这才符合天理人情。这种思想,表现出一种朴素的唯物主义光彩。
诗凡三换韵,作者抒情言志也随着韵脚的变换而逐渐推进、深化。前六句,从太阳的东升西落说起,古代神话讲,羲和每日赶了六条龙载上太阳神在天空中从东到西行驶。然而李白却认为,太阳每天从东升起,“历天”而西落,这是其本身的规律而不是什么“神”在指挥、操纵。否则,“六龙安在?”意谓:六条龙又停留在什么地方呢?这是反问句式,实际上否认了六龙存在的可能性,当然,羲和驱日也就荒诞不可信了。太阳运行,终古不息,人非元气,是不能够与之同升共落的。“徘徊”两字用得极妙,太阳东升西落,犹如人之徘徊,多么形象生动。在这一段中,诗人一连用了“似”、“安在”、“安得”这些不肯定、不确认的语词,并且连用了两个问句,这是有意提出问题,借以引起读者的深省。诗人故意不作正面的阐述而以反诘的方式提问,又使语气变得更加肯定有力。
中间四句,是说草木的繁荣和凋落,万物的兴盛和衰歇,都是自然规律的表现,它们自荣自落,荣既不用感谢谁,落也不用怨恨谁,因为根本不存在某个超自然的“神”在那里主宰着四时的变化更迭。这四句诗是全篇的点题之处、核心所在。“草不”、“木不”两句,连用两个“不”字,加强了肯定的语气,显得果断而有力。“谁挥鞭策驱四运”这一问,更增强气势。这个“谁”字尤其值得思索。对于这一问,作者的回答是:“万物兴歇皆自然。”回答是断然的,不是神而是自然。此句质朴刚劲,斩钉截铁,给人以字字千钧之感。
最后八句中,诗人首先连用了两个诘问句,对传说中驾驭太阳的羲和和挥退太阳的大力士鲁阳公予以怀疑,投以嘲笑:羲和呵羲和,你怎么会沉埋到浩渺无际的波涛之中去了呢?鲁阳公呵鲁阳公,你又有什么能耐挥戈叫太阳停下来?这是屈原“天问”式的笔法,这里,李白不仅继承了屈原浪漫主义的表现手法,而且比屈原更富于探索的精神。李白不单单是提出问题,更重要的是在回答问题。既然宇宙万物都有自己的规律,那么硬要违背这种自然规律(“逆道违天”),就必然是不真实的,不可能的,而且是自欺欺人的了(“矫诬实多”)。照李白看来,正确的态度应该是:顺应自然规律,同自然(即“元气”,亦即“溟涬”)融为一体,混而为一,在精神上包罗和占有(“囊括”)天地宇宙(“大块”)。人如果做到了这一点,就能够达到与溟涬“齐生死”的境界了。
西方的文艺理论家在谈到积极浪漫主义的时候,常常喜欢用三个“大”来概括其特点:口气大、力气大、才气大。这种特点在李白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李白诗中曾反复出现过关于大鹏、关于天马、关于长江黄河和名山大岭的巨大而宏伟的形象。如果把李白的全部诗作比作交响乐的话,那么这些宏大形象就是这支交响乐中主导的旋律,就是这支交响乐中非常突出的、经常再现的主题乐章。在这些宏大的形象中,始终跳跃着一个鲜活的灵魂,这,就是诗人自己的个性。诗人写大鹏:“燀赫乎宇宙,凭陵乎昆仑,一鼓一舞,烟朦沙昏,五岳为之震荡,百川为之崩奔”(《大鹏赋》);诗人写天马:“嘶青云,振绿发”,“腾昆仑,历西极”,“口喷红光汗沟朱”,“曾陪时龙跃天衢”(《天马歌》)。
诗人所写的山是:“太白与我语,为我开天关。愿乘泠风去,直出浮云间”(《登太白峰》);诗人所写的水是:“黄河落天走东海,万里泻入胸怀间”(《赠裴十四》)。李白总爱写宏伟巨大、不同凡响的自然形象,而在这些形象中又流露出这样大的口气,焕发着这样大的力气和才气,其原因就在这首《日出入行》的最后两句中──“吾将囊括大块,浩然与溟涬同科!”这是诗人“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自我形象。这个能与“溟涬同科”的“自我”,是李白精神力量的源泉,也是他浪漫主义创作方法的思想基础。
李白受老庄影响颇深,也很崇奉道教。一度曾潜心学道,梦想羽化登仙,享受长生之乐。但从这首诗看,他对这种“逆道违天”的思想和行动,是怀疑和否定的。他实际上用自己的诗篇否定了自己的行动。这正反映出诗人的矛盾心理。
这首诗,在表现手法上,把述事、抒情和说理结合起来,既跳开了空泛的抒情,又规避了抽象的说理,而是情中见理,理中寓情,情理相互生发。诗中频频出现神话传说,洋溢着浓郁而热烈的浪漫主义色彩,而诗人则在对神话传说中人事的辩驳、揶揄和否定的抒写中,把“天道自然”的思想轻轻点出,显得十分自如、贴切,情和理契合无间。诗篇采用了杂言句式,从二字句到九字句都有,不拘一格,灵活自如。其中又或问或答,波澜起伏,表达了深刻的哲理,而且那样具有论辩性和说服力。整首诗读来轻快、活泼而又不失凝重。
《日出行》古诗提要
《日出行》是唐代大诗人李白借用乐府古题创作的诗篇。汉代乐府中有《日出入》篇,它咏叹的是太阳出入无穷,而人的生命有限,于是幻想骑上六龙成仙上天。李白的这首诗反其意而作。此诗并非凭空说理,而是有感于现实而发。
此诗反用汉乐府古意,认为人不能“逆道违天”,而要适应自然规律,表现出一种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也充分展示了诗人的积极浪漫主义精神。全诗熔把叙事、抒情和说理于一炉,情中见理,理中寓情,显得十分自如贴切,情理契合无间;诗篇采用了杂言句式,不拘一格,灵活自如,又或问或答,波澜起伏,表达了深刻的哲理,具有论辩性和说服力。
《日出行》此诗作年未详。诗意有歧说。
萧士赟《分类补注李太白诗》卷三:“此篇大意,谓日月之运行,万物之生息,皆元气之自然,人力不能与乎其间也。”
胡震亨《李诗通》卷三:“《汉郊祀歌·日出入》言,日出入无穷,人命独短,愿乘六龙,仙而升天。此反其意,言人安能如日月不息,不当违天矫诬,贵放心自然,与溟涬同科也。”
陈沆《诗比兴笺》谓“盖叹治乱之无常,兴衰之有数,姑为达观以遣愤激也。”可参考。此诗承旧乐府而翻案另辟新意,以太阳自行出入运行,人与草木自然生长衰亡的事例,说明“万物兴歇皆自然”,而非由神主宰的深刻道理。
全诗随转韵而各自成段;每段有问有答,或寓答于问,层层转折,起伏多姿,事中见理,情中寓论,诗句长短相间,错落有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