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金陵凤凰台原文
登金陵凤凰台
李白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登金陵凤凰台赏析
红尘如泥,繁华如梦。有时候茫然地看着这个世界,只觉得那些断壁与残垣、野径与荒烟,都是在刹那间形成的。将自己流放在时光深处,依稀可以看见宫阙万间、街灯明灭;依稀可以听见轻舟欸乃、笛声悠悠。可是转瞬间,又回到此时的人间,这里依旧是草木零落、人世荒凉。
永远都是这样,流水无声,岁月无情。繁华总会在不经意间落幕,风流总会在不经意间消逝,最后只剩几抹残存的气息,飘荡在岁月彼岸,无人问津。那些恢弘煊赫、那些豪纵恣肆、那些斜阳欲晚、那些诗酒流连,都成了往日云烟,如今的世界,还有几人伫立在残阳边,看着远去的似水年华沉吟,还有几人徘徊在月光下,在酒杯里忘记灯火阑珊的人间?
这个清晨,我在南方的城市里遥望北方的村庄。年少的时候,这里也曾经炊烟袅袅、牛羊满地、河流清澈、小路安详。那时候,孩子们白天在山间奔跑,夜晚在月下嬉戏,仿佛时光真的可以停下来,任人们沉醉。可是若干年后,再次回到那里,却只看到荒烟蔓草、断壁残垣。只有二三十个老弱病残的人,守着这里安恬的旧梦。当人们行走于城市灯火辉煌的街道,还有几人记得远方村庄里曾经的清淡流年!
我仍旧在这里,在这个静默的窗口,遥望十里洋场的繁华,遥想才子佳人的故事。如今,这里依旧车水马龙,可是过了半个多世纪,这里毕竟已不是当初的模样,江水映照的已不是当时的人烟。岁月带走了太多,思忆往事,寥落之情,便从心里飘然而来,挥之不去。
金陵,说起这两个字,就想起了六朝的繁华,想起了秦淮河两岸灯火中来往不休的人影,想起了高楼明月下衣袂翩翩的女子等待书生从远方赶来的寂寥。可是多年以后,这里不再是帝都,不再有风流缠绵,不再有剑客与书生打马经过。远远看去,流水依旧,却是残阳饮血、草木凄凉。
想必,李白经过这里,看满目萧条,就是这般心境。但他还是停留了许久,或许是为了谛听,或许是为了遥望。那日,他登上凤凰台,伫立在时光之中,却又神游在时光之外,于是看到了宫廷里的人影,听到了街市上的喧嚣。回神之际,发现自己仍在原地,沧海已成桑田。
相传,南朝刘宋永嘉年间,在李白驻足的地方,曾有凤凰聚集山间,于是就有了凤凰台。可是如今,放眼望去,只有江水东流、荒烟弥漫。空荡荡的人间,空荡荡的红尘,时光永远都在流逝,岁月永远都在变迁。此时的李白,只能独自站在那里,默然地望向远方,以深情的目光对话无情的岁月。可是无论如何,凤凰已远,高台冷落。恐怕,在这里驻留太久,人也会莫名地走向地老天荒。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当目光游走在时光的远方,眼前所见就是这幅光景。所有过往只在梦里招摇,伫立遥思,怅惘而已。金陵,有过气吞万里的帝王,有过风流倜傥的才子;有过放浪形骸的情怀,有过诗意蹁跹的年华。可是如今,帝气不在,风流不在,情怀不在,诗意不在。
巍峨的宫殿只剩荒烟蔓草,煊赫的家族只剩古墓荒丘。花草依旧,天地依旧,可是曾经的繁华毕竟还是远去了,曾经的美好毕竟还是消逝了。那些游走在泉林山野、飘飘洒洒的人,再也无处寻觅;那些放纵在人群之中、笑傲天下的人,早已沉默不语。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曾经,朱雀桥上人声鼎沸;曾经,乌衣巷里车水马龙。那时候,繁华逐眼,灯火迷离。可是如今,朱雀桥边野花丛生,只是人影稀少;乌衣巷口残阳斜照,只是旧梦难寻。如歌的岁月,远去后也不过是一缕斜阳、一棹天涯。
那时候,刘禹锡走过金陵,心境和李白并无二致。他依稀记得,当年的金陵,王谢二家无比煊赫,被世人仰望。可是现在,所有的亭台水榭、所有的歌舞升平,都已无处找寻,只剩下最初的记忆,飘荡在最后的烟云里。当金陵不在被帝王之气笼罩,这里就只是寻常的城市、寻常的人间。于是,燕子飞入寻常人家,当年煊赫的家族,如今还有几人记得!
大唐的天空下,何尝没有风流恣肆,何尝没有诗意流连,可是此时的风流非旧日的风流,此时的诗意非旧日的诗意。遥望岁月,任谁都会感慨万千。盛衰兴废,留给人们的,永远都是长吁短叹。可是叹息过后,都必须坦然面对手中的时光,温热也好,清冷也好。
就像此时,当李白将目光收回,眼前仍是清淡风景。这里毕竟是江南,尽管沧桑已远,时光陈旧,但是水依旧是水、山依旧是山。云下的江南,不管经历多少变迁,永远都是那样安详。小桥流水仍在,芳草断桥仍在。只不过,站在此时的人间,看彼时的聚散,纵是山明水秀、天高云淡,也总会生出几分惆怅来。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很快,李白又将目光转向远方。但是相隔遥远,他看不见长安城的繁华,听不见长安城的声响。当然,在金陵惨淡的景致里,他定会想到,多年以后,长安也会如金陵那样,宫阙成土,风流作尘。想到这些,愁绪也就蓦然间生出,无处遮掩。浮云悠悠,明月千古,世界就是这样,在不变中无声地改变。
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
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大唐的最后记忆里,风花雪月仍在,却染了无尽的哀愁。于是,韦庄站在十里堤岸上,听着时光零落的声响,发出了无声的喟叹。那时候,芳草萋萋,杨柳依依,可是霏霏的江雨却莫名地点洒在沉默的历史上。站在那里,韦庄深情地凝望,可是六朝如梦、繁华如烟,越是凝望,就越是凄凉。
那里的杨柳,依旧如轻烟般笼罩着十里长堤;那里的秦淮河,依旧在月下清浅地悠悠荡荡。可是岁月留下的残景,却也历历在目。宫阙和庭院、王侯与将相、英雄与才子,都无处寻觅。无情的不是杨柳、不是流水,而是静默的时光。
回望岁月,也就是回望来时的长路;凭吊历史,也就是凭吊逝去的年华。多年以后,凭吊者也将归入黄土,是否有人凭吊,他并不知道。红尘就是这样,纵横数载,终要寂寞千年;煊赫半生,终会沉默永远。如今,无论是魏晋的风流,还是唐宋的诗意;无论是杯中的天涯,还是月下的疏狂,都已成为过往。眼中的世界里,还有几人说起金陵,还有几人记得长安?
繁华过后仍有繁华,寥落之后仍有寥落。繁华与寥落之间,我们看夕阳西下、断肠天涯,也看高楼碧树、明月清风;我们看断桥芳草、流水无声,也看春秋变换、沧海桑田。不知不觉,万间宫阙成了泥土;不知不觉,风流缱绻都已作古;不知不觉,千秋往事只剩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