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荆门送别作品原文
渡荆门送别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渡荆门送别赏析
【赏析1】
开元十二年(724)秋,李白“仗剑去国,辞亲远游”,“发清溪”、“下渝州”,胸怀四方之志,离开蜀中,直奔长江中下游的楚地漫游,在渡荆门之际,写下此诗。或谓诗中无送别友人的内容,题中“送别”二字为衍文;或谓“送别”乃指与故乡蜀中恋恋惜别。
首联“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荆门,即荆门山,位于湖北省宜都县西北的长江南岸,隔江与虎牙山对峙,形势险要,古来称为“楚之西塞”,是蜀、楚交界关隘。越过荆门,意味着告别巴山蜀水,进入楚国境内。首联“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点明行踪已抵荆门,并交代此行是出远门,首次出蜀往楚地远游。开门见山,表达了青年诗人进入新天地时难以抑制的欢快之情。
颔联“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抓住舟过荆门后呈现的特有景象,极写顿然开阔视野的感受:群山随着迎面扑来的平原沃野迤逦退去,江流也挣脱了山峡的束缚,铺展在莽苍的原野中。明胡应麟赞此联为“太白壮语也”。杜甫《旅夜书怀》有“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两句。丁龙友认为“李是昼景,杜是夜景;李是行舟暂视,杜是停舟细观”(王琦《李太白全集》注引),翁方纲认为“此等句皆适兴手会,无意相合,固不必谓相为倚傍,亦不容区分优劣也”。《石洲诗话》)此联极写江山荒野之形势,真乃绛云在霄,卷舒无迹,天然佳句。
颈联“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写江行夜景。长江流过荆门以后,江面开阔,流速减缓,晚上江面平静,团团月影映入江中,象从天上飞下的明镜;而舒卷变幻的云彩结成如同海市蜃楼般的奇景,在碧蓝的夜空筑起了座座琼楼玉宇,诗人天真而丰富的想象,使诗情充满了奇幻美丽的色彩,展示了一个崭新的瑰丽世界。此联上句反衬江水的平静,下句衬托江面的辽阔。颔、颈两联所写景色,在崇山峻岭的蜀中和两岸连山的三峡是见不到的,故诗人于景中流露出初次出蜀的真切新鲜感受和青春勃发朝气。
尾联“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两句,紧扣题面,“送别”之意始出。诗人面对从故乡流下来的滔滔江水,不禁兴起了对故乡无限依恋之情,一个“仍”字,承上启下,是“乃”、“因此”的意思。诗人在蜀中度过二十个春秋,一直把蜀中看作是自己的故乡,如今向故乡告别,实在是依依不舍。想到送他万里远游的长江流水,正是从故乡流下来的,于是对江水也充满了感情。诗以浓重的怀念惜别之情作结,言有尽而意无穷。故王夫之《唐诗评选》云:“结二语得象外于圜中。飘然思不群,唯此当之。”
此诗风格雄健,意境高远,自首至尾,一气浑成,笔势流畅,非格律所能束缚,自是太白律诗佳作。
【赏析2】
以 “ 一生好入名山游 ”自诩的诗人李白,从幼年至青年,很长时间却生活在四川境内的彰明县(今划入江油县),虽说也曾游访过青城、峨眉等名胜,足迹到底不出蜀中。他的远游,应从开元十三年,诗人廿五岁时算起。这年他“ 仗剑去国,辞亲远游 ”,沿长江而东下,其动机之一便是游览东南名胜。在《秋下荆门》一诗中他写道:“ 此行不为鲈鱼脍,自爱名山入剡中。( “ 鲈鱼脍 ”是一个很有名的思念故乡的典故,李白因为自己是离开故乡,所以反用了这一故事。)
此诗便是出蜀时的作品之一。不过从诗中只能看到离别的感受而并无“ 送别 ”之意味。要说有送别,便只如诗的结尾所说,长江在殷勤送着诗人和他的行舟,如是而已。所以清人沈德潜认为“ 题中二字可删。 ”
“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 ”荆门山在今湖北宜都县西北的长江南岸,与北岸的虎牙山对峙,形同荆州门户。在到达荆门之前,李白应该在四川境内水流湍急的三峡中颠簸了好些天。千年后的郭沫若形容峡中航行的况味是:峡的两岸有如削成,摩天的群峭环绕四方,后面不见来程,前面不知去向,就象幽闭在一个峭壁环绕的水乡,纵然没有猿声,也觉凄凉。然而船到荆门,景观便豁然开朗,前面是一望无际的荆楚平野,出峡后的江面顿时开阔,汹涌的激流变成一片浩浩荡荡的大水,真是两岸渚崖之间不辨牛马了。甭说诗人,就是一般旅客到此也会胸怀一敞而逸兴遄飞。所以诗的首二句虽平叙事实,其语气却是十分兴奋爽朗的。
荆门以外便是春秋战国时楚国的故地,在三国时又曾是蜀主刘备起家的地方。诗人提到 “ 楚国 ”这个历史地理的概念,自然能引起读者有关历史文化的一些联想。“ 屈平辞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 ”(《江上吟》)这里是李白景仰的大诗人屈原和灿烂荆楚文化的故乡。荆州首府江陵,及当地的故楚章华台、郢城遗址,都是诗人此行应游之地。后来他在《庐山谣》中还自称“ 我本楚狂人 ”由此可想见其初来游楚时应有一种何等亲切、沉醉的心情。
“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十字写尽了荆门的地理形势和壮阔景观。这里的写景,角度是移动着的,而不是定点的静的观察。这从“ 随尽--入流 ”四字体现出来。因此这两句诗不仅由于写进“ 平野 ”、“ 大荒 ”这些辽阔原野的意象,而气势开扩;而且还由于动态的描写而十分生动。大江固然是流动的,而山脉却本来是凝固的,“ 随尽 ”的动态感觉,完全是得自舟行的实际体验。这两句的壮阔写景,也须放置到诗人多日峡行后一旦豁然开朗的特定前提下玩味,才能对其中涵蓄着的说不尽的愉快新鲜感有所领会。
三峡之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崇崖迭嶂,遮天蔽日,“ 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 ”(郦道元《水经注》)当然更看不到地平线和水天相接处云霞幻化的奇观。所以紧接的两句仍是惊喜不置的写景:“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李白对大自然最为醉心的莫过于明月,那奇妙的飞镜,是他从未看厌过的,此行在巴山蜀水的旅程中,他常常为夜晚不能见月而遗憾。“ 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喻州。 ”(《峨眉山月歌》)有人说这里所思的,就是连半轮也不复见的明月。而一到荆门就很容易和明月见面,真有重见故人似的高兴。而“ 江入大荒流 ”后,水势平缓,月的倒影也能清楚地看到了,所谓“ 上下天光 ”(范仲淹),尤为可爱。而水天之际的云霞变幻,又使诗人如睹海市蜃楼的奇观。
李白的诗中四句都用来写景,寓有初次出峡后见到广大平原时的新鲜感受。有人把它用来对照杜甫《旅夜抒怀》中写同样景观的两句:“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以为同是上对天宇下临江面的景色,杜诗熔铸在两句而李诗扩散于四句,风格上便有凝重和爽朗的不同。这一比较很有见地。
前六句都著眼于初到荆门的观感,充满诗人对生活新天地的礼赞和陶醉。离开故乡热土, 对于李白来说意味着鹏程初展,他自然是喜悦之情占了上风的。但这又并不意味着诗人和故乡割断了感情联系。蜀中是他的父母之邦,是哺育他成长的地方。当他羽翼丰满后,她又无私地将这个值得骄傲的儿子奉献给整个大唐。而李白也以赤子之心,永怀着对故乡母亲的热爱。他感到即使身已出蜀,故乡的一切仍和这江水一样,长与他同在,伴送他走到更远的地方。“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十字,是充满了由衷感激之情的。“ 仍怜 ”云云,语气极轻柔婉转,而分量厚重。至此,诗人写出了初下荆门时他复杂感情的另一个重要方面。有了这个方面,诗情才更见温润,仅有欣喜的一面是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