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壶吟作品原文
玉壶吟
李白
烈士击玉壶,壮心惜暮年。
三杯拂剑舞秋月,忽然高咏涕泗涟。
凤凰初下紫泥诏,谒帝称觞登御筵。
输扬九重万乘主,谑浪赤堰青琐贤。
朝天数换飞龙马,敕赐珊瑚白玉鞭。
世人不识东方朔,大隐金门是谪仙。
西施直笑复直顿,丑女效之徒累身。
君王虽爱蛾眉好,无奈言中妒杀人!
【注释】
(1)玉壶吟:据《世说新语·豪爽》记载:东晋王处仲酒后常吟唱曹操《步出夏门行》中“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悲壮诗句,一面唱,一面用如意(古代供玩赏的一种器物)敲打吐痰用的玉壶,结果壶口都被敲缺了。《玉壶吟》的命题用意源出此典。
(2)烈士:指有气节、有壮志的人,是活着的人,即壮士。
(3)壮心:雄心。暮年:垂暮之年,即老年。
(4)涕:眼泪。泗:鼻涕。连:流不断。
(5)凤凰诏:皇帝的诏书为凤诏。紫泥:甘肃武都县的一种紫色泥,性粘,古时用以封诏书。谒(ye):朝见。称觞(shang):举杯。御筵:皇帝设的宴席。
(6)摘(yu)扬:赞扬。九重:这里指皇帝居住的地方。万乘(sheng)主:这里指唐玄宗。
(7)谑(xue)浪:戏谑不敬。赤墀(chi):皇宫中红色的台阶。青琐:刻有连锁花纹并涂以青色的宫门。赤墀、青琐,借指宫廷。贤:指皇帝左右的大臣。
(8)朝天:朝见皇帝。飞龙马:古时皇帝有六个马既,其中飞龙既所养的都是上等好马。这里泛指言中的良马。敕(chi):皇帝的诏书。敕赐:皇帝的赏赐。珊瑚白玉鞭:用珊瑚、白玉装饰的马鞭。这里泛指华贵的马鞭。
(9)东方朔:汉武帝时为太中大夫,为人读谐滑稽,善辞赋。后来关于他的传说很多。他曾说:“古人隐居于深山,我却认为宫殿中也可以隐居。”这里诗人是以东方朔自喻。
(10)大隐:旧时指隐居于朝廷。金门:又名金马门,汉代宫门名。这里指朝廷。谪仙:下凡的神仙。贺知章曾称李白为“谪仙人”,李白很喜欢这个称呼,常用以自称。
(11)喷:通“颦”。这两句是用丑女效誓的典故来揭露当时权贵庸碌无能而又装腔作势的丑态。
(12)蛾眉:古时称美女。这里是作者自比。
玉壶吟题解赏析
【题解】
这首诗大约写于天宝三载(744)李白供奉翰林的后期,赐金放还的前夕,李白承袭旧题的命意而作,在诗里不仅抒写了自己虽则“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却徒然叹惋宫中多嫉妒而无法实现抱负的苦闷,而且借丑女效誓之喻讽刺权贵蝇营狗苟装腔作势之丑态,表达了自己耻于与之为伍的傲岸性格。
【赏析】
应诏入宫供奉翰林之后,向来自视为圣贤的李白,恃才傲物,耻于同以东施效罐的丑态博得君王欢心的宫中群小为伍,最终因“宫中妒杀人”的环境而郁郁寡家欢,心怀怨愤。这首诗全诗充溢着不平之气,怨愤之心。
“烈士击玉壶,壮心惜暮年。三杯拂剑舞秋月,忽然高咏涕泗涟。”
诗歌开篇,李白以“烈士”自许,然而“玉壶”一击,则徒有
“壮心”,烈士人生唯余叹惜连连。想起当年东晋王敦,常于酒后敲击玉壶,诵吟曹操名篇《龟虽寿》“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表达自己老当益壮的建功之志;李白心怀“使宴宇大定,海河清一”的大志,人到中年却大志未酬,每思及此,不由心生悲慨,愤气郁结。“三杯”或是约数,数杯酒下,心中的悲愤怨烈不仅没有因此消解,反而愈加深重,于是拔剑而舞,剑指秋月徒生秋殇,转而思及自身,高声吟咏之际不禁涕泗横流,不能自已。“忽然”一词,状写诗人心头不可自已的愤激之情,煞是到位。激愤已极,诗人下文将作何承转?
“凤凰初下紫泥诏,谒帝称筋登御筵。”
诗人笔锋由“愤”突然转入“喜”,追忆当年自己平步青云之遇:想当初,自己奉玄宗特诏入京,玄宗隆恩赏赐御筵,席间自己举觞畅饮,意气风发,以为几十年的等待终于等来了酬主报君施展抱负的机会。“榆扬九重万乘主,谑浪赤墀青琐贤。朝天数换飞龙马,敕赐珊瑚白玉鞭。”这四句描写李白在朝堂上的际遇与作为。”榆扬”句具体描写诗人在朝廷上被皇帝大加褒扬,“谑浪”句描写诗人在朝堂之上对皇帝左右之臣的戏谑与不敬。“朝天”二句极写诗人备受荣宠的际遇。依据唐制:翰林学士初入,例借飞龙马。但“数换飞龙马”,又赐珊瑚“白玉鞭”,显然是出格之举,可见诗人当时荣宠之盛得意之极。行文至此,诗人扬之极高,下文定有跌宕承转。“世人不识东方朔,大隐金门是谪仙。”这两句是诗人的自我解嘲之词。司马迁《史记滑稽列传》载东方朔歌日:“陆沉于俗,避世金马门,宫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庐之下。”以戏谑之词表达了自己怀才于身,却被汉武帝视作滑稽弄臣的苦闷之情。后来晋王康据《反招隐诗》有:“小隐隐陵鼓,大隐隐朝市。”此二句中,李白自比东方朔,自命谪仙人,声言自己是“大隐”之人,讥讽朝堂不是得其所之地,自己不过借以隐身。身居朝中,而有这样直白的批判,非谪仙人不能有也。清人刘熙载论李白的诗若升天乘云,无所不之。然也,李白之诗,从无限得意,到大隐金门,这骤然突变,可以看出诗人内心是非常痛苦的。“世人不识”,我自“大隐”,这显然是诗人郁结之余的戏谑之言,不能当真的。这两句中的怨愤之气与开头四句的悲愤情状遥相接应,将诗人内心的郁郁之气累加得更加深重。以上八句以喜极而悲的情感申诉,通过正反相照,将诗人选择击壶舞剑、高咏涕连的内心隐痛委婉道出,不能不打动人。
“西施宜笑复宜频,丑女效之徒累身。君王虽爱蛾眉好,无奈言中妒杀人!”
这四句诗写诗人以傲岸自负的个性自许,也以此见妒而自恨,表达诗人怀瑾握瑜而见弃于王的怨愤之气。以美人自比,寄寓自己清高自守的品性,这样的诗歌传统源于屈子的《离骚》,蛾眉入的西施,无论是笑还是,都美得不可方物,然而东施效却徒现其丑;西施之美譬若诗人之美,无论进退,无论作为,皆得其意,别人效仿起来徒惹笑谈。尽管诗人自得其美,然而他心中自然清楚正是自己的“蛾眉”独好,笑皆宜,引来朝中妒贤嫉能者的谤杀。未句“无奈言中妒杀人”以尤为激愤的语气表达自己不容于朝廷的无奈与怨愤,诗歌以此煞尾,语气斩截,激愤之气,荡气回肠。
全诗以气驱文,以激愤之气作为内在情感线索贯穿始终,行文之中,却有意曲转,跌宕有致。这首诗凡一十六句,前四句为一节,起势突兀,悲愤之气溢于言表;中间八句为一节,前六句承接书愤之意转而以酣畅之笔写诗人的得意之极,后两句用“大隐金门”暗写遭谗之意;最后四句为一节,以蛾眉见炉作结,表达诗人愤击玉壶的慷慨悲歌。全诗大开大合,亦摇亦纵,波澜起伏,跌宕生姿,颇有明人徐祯所言“气如良驷,驰而不铁(铁,超过,溢出)”(《谈艺录》)之佳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