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渡荆门送别》原文及赏析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9-08 07:59

渡荆门送别作品原文

渡荆门送别

李白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李白《渡荆门送别》原文及赏析

渡荆门送别作品赏析

歌者的明月他的诗,是半个盛唐,他的人,是盛唐的传奇。若说杜甫是贫而不改其志的话,他便是落拓而不改其狂。偏有这样的人,才情如瀑, 你不知道那巨大的生命能量从哪儿来,你也不知道那无数的诗文最 终会流到哪里去。他说“天地一逆旅”,可他的逆旅,真真切切是 我们的历史。他或许真是谪仙,自有来处,自有去处,他在这尘世 昙花一现,便是我们永远的追寻和光芒。他,是李白。

他有这样的力量,自青年起,他的诗便时时敲在我们的脉搏上,他的诗饱满得似有自己独特的生命和情感一样,逗引着你,诵不绝口, 赞不绝口。

这首诗是李白离开四川时所作。这是一首年轻的诗,尤其这首诗的起句和结句:“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觉得这两句兼具了太白的豪情和浪漫,读到“来从楚国游”,常不禁半眯了眼睛以手叩案,真真遣字如鬼神,一“远”一“来”,无可替代,去国离乡之态与舍我其谁之慨跃然纸上,令人不动容也难。“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空阔苍茫,山渐渐地消失在地平线上了,对于从“蜀道难”而来的诗人而言,豁然开朗的不只是眼前,还有心胸。年轻的诗人回首山已远,唯有舟下的江水,仍然无休无止地向着大荒流去,流向荒漠辽远的原野,也流向遥不可知的未来。山川渐渐变幻。月亮,还是家乡那一轮,也像依恋一般化作水中镜照我,此时,云端有海市蜃楼,恍如仙境。一切都不一样了,舟下还是故乡的水,万里送离人。读到“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都不禁莞尔,亏他怎样想的呢,不言人依水之情,而思水送人之态,别具一格,便使这送别之词不流于颓唐绵软。

值得一提的是,诗人李白一定也和我们一样一面吟诵一面赞叹,继而念念不忘,不然如何便把“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幻化得那样得心应手呢?

诗人写月,“月下飞天镜”还属牛刀小试,待到《把酒问月》,我们方才见识到这位水月为魄长风为魂的诗人是如何的字字珠玑浮篇才气呢!

把酒问月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窃以为,李白是七分水三分月的,所以他写月,当然是入骨入髓,入木三分了。

太白的起句总是不凡,“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似呼月而来,细细问之,而这问又循循引出月的若即若离之态、朦胧虚幻之美、周而往复之谜、玉兔嫦娥之寂、人生之短暂无常、明月之恒久。关于月亮,人们关注的除了传说,除了“千里共婵娟”的寄托,也有时光之惑,关于此点,早时的张若虚问过:“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后来的张爱玲亦说过:“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我们的太白亦是想:“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可是这个“使我有身后名,不若即时一杯酒”的酒仙诗人,他的思虑仅限于此,下一句便是管他古人今人,管他月明千里还是月映万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如此便好了,因醉而问,也因醉而不问,这便是太白。

全诗从停杯始,最后又从月归到酒,笔随意走,气势流动,一轮朦胧雅致恒久的月,一个出尘随意的“我”形象焕然而出。

与其他诗人略有不同的是,我们甚至难以从诗歌中找到诗人人生里那些落魄的轨迹,他是真的仙人,万千劫难,一杯酒愈。他是永不折翼的大鹏,他的诗、他的酒是他的自愈良药,家人冷眼,他“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所拜谒的官员未曾青眼,他回敬曰“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世俗更不用论,太白的骄傲本就凌驾一切,“淮阴市井笑韩信,汉朝公卿忌贾生”嘛。而飞扬激荡的《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竟然是他流放夜郎遇赦后所作。再读此诗,对他不可动摇的骄傲和不羁,简直是心怀敬畏了。

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庐山秀出南斗傍,屏风九叠云锦张,影落明湖青黛光。金阙前开二峰长,银河倒挂三石梁。香炉瀑布遥相望,回崖沓障凌苍苍。翠影红霞映朝日,鸟飞不到吴天长。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好为庐山谣,兴因庐山发。闲窥石镜清我心,谢公行处苍苔没。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遥见仙人

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

这首诗使我真正认识到文字是具有令人心动神摇的力量的,诵读的时候,兴为之发,神为之夺,一种侵略的力量和美,使我不能客观地分析这首诗,“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读到“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时,好似已经进入一个自由奇诡的世界,激越、美、浪漫、飞翔。我开始迷信文字的幻觉,而随着一节紧于一节的节奏,“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俨然是这首诗的高潮,险崖飞瀑,一字千钧,在阳光下迸溅出飞琼碎玉的美,炫目和迷幻。如果文字有声,这便已是声外之声,在云端和心底同时响起。而太白是运用文字和掌握节奏的天才,给你这样的文字盛宴后,缓了一缓韵,如梦初醒地低吟“好为庐山谣,兴因庐山发”。或者如梦初醒的不过是读者,恍惚失神的我们继而随着渐渐舒缓的文字进入下一个梦境,与那风云变色,雪山湍流不同的,玉京、芙蓉、飞天的彩袖、回旋的云缕,同样的美、自由和飞翔……

太白是真正意义上的浪漫主义者,他的才情和性情将他稳稳地托在云端,只予人以仰望和赞叹的机会。好诗人是可以随时发疯的,这应该是他最基本的才能和特征。一杯酒,一斛春色,一座山,一把清风,这些都可以是他的毒药,逗引得他癫狂,逗引得他诗情四溢不可抑止,而他的诗,再来做我们的毒药,一点一点敲打我们这些俗人的神经,唤醒我们在庸碌中抬一抬头,看一看本该属于人世的光芒。《将进酒》便是太白一次经典的“发疯”,是我们不可多得的--毒。

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这是最诗意的酒和最酒意的诗。这是最美的恣意纵横和最恣意纵横的美。起句便很太白,“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变幻无常,逝者如斯,于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自信,自弃,放荡不羁,万事了无挂怀。太白的潇洒和浪漫是骨子里的,随时的掷杯而去,随时的仗剑远游,所以当这样的天才说“天生我材必有用”的时候,便只好“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吧。

和上一首不同的是,这一首的节奏是由缓而急的,仿佛渐深的酒意,当“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时,我们的太白便是酒半酣,诗已成了,“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节奏紧凑,宛如急管繁弦,且字字透着使我有身后名,不若即时一杯酒的豪气。后来的“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又是痴憨任诞,醉态令人莞尔,可这笑尚未出声,最后的掷杯一呼“与--尔--同--销--万--古--愁--”又使空气为之一滞,才觉出我们随着这纵横捭阖的诗路或悲或喜,激愤狂放,难以回神,而我们的太白,或已,兀自沉沉睡去。

一个伟大的诗人,必是多元的,太白亦然。他的诗,既有“天生我材必有用”的狂,也有“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傲;既有“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的浪漫,亦有“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的率性。当然,也有“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的清新。

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

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相携及田家,童稚开荆扉。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

和他的乐府激扬的调子不同,太白的五言诗别有一番清新的美,自然灵透,有一种晨雾的气息或者朗月的光芒,此诗尤为如此。诗描写的是夜晚在朋友家饮酒做客的情景,全诗基调脱俗,语言唯美,写景达情,如在眼前,山月、荆扉、绿竹、幽径,仿佛见诗人飘然状,而饮酒我醉君乐,宾主尽欢,待到“曲尽河星稀”已是“陶然共忘机”。景熏人醉,情感人痴,恍惚陶渊明再生,谢灵运重游,独又多出太白潇洒出尘之资,汝能不喜乎?

李白平生多以“大鹏”自比,最后的《临路歌》亦言“大鹏飞兮振八裔”。此诗连同杜甫的“山巅朱凤声嗷嗷”,像是某种昭示,“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那个早逝的诗人的名句,我们的诗仙诗圣用自己的一生来践行。他们使盛唐的诗史庄严深博,傲然自持,引得后代的痴人如我辈,沿着历史溯流而上,仰望他们的纵横挥洒,心迷神醉,不亦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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