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到家原文
岁暮到家
蒋士铨
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寒衣针线密,家信墨痕新。
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
岁暮到家赏析
母爱,这普通而伟大的人性美,是古往今来讴歌不尽的不朽主题。深挚的母爱,是人类繁衍生息的源泉;圣洁的母爱,是人类最美好感情的体现。唐代诗人孟郊极口赞叹:“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游子吟》),是歌颂母爱的绝唱。此诗亦为吟颂母爱的佳篇。乾隆十一年(1746)岁暮,作者远游归家,见到久别的慈母。诗中呈示的,就是母子重逢的真实情景。
“爱子心无尽”,总起一句,极赞母爱的宽广博大。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任凭天涯海角,天各一方,游子无时无刻不在母爱的萦怀之中。这爱,是骨肉的连结,是情感的沟通;这爱,倾注细微的关怀,包含深挚的思想,无边无涯,无穷无尽。次句“归家喜及辰”,叙述游子的归来和慈母的喜悦。一个“喜”字包蕴丰富:一喜游子安然归来,二喜归家及时,赶在新春佳节之前。合家团圆,守岁迎春,共享天伦之乐,这“喜”自是不言而喻的。
三、四两句“寒衣针线密,家信墨痕新”,侧面叙写慈母爱子之心。御寒的棉衣,针线细密,浸透了母亲深深的爱。一针针,一线线,是母亲挑灯缝制的见证。刚写的家信,墨迹犹新,凝结了母亲绵绵的情。一字字,一行行,是母亲夙夜思念的流泻。这新发的邮件——寒衣和家信,凝聚着母亲感人至深的爱。
五、六两句“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正面描叙慈母爱子之情。“清瘦”,是母亲久久端详归子后的直觉;一个“怜”字,是慈母爱心的流溢。“呼儿”,是母亲内心郁积的情感的倾洒。一个“呼”字,是心的呼唤,是情的迸发。母子久别重逢,母亲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劳累和忧伤,而是归子的“清瘦”和“苦辛”。细细的端详,深深的怜爱,惊喜的呼唤,体贴的问候,寥寥十字,写尽慈母爱子之心。
末两句“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倾吐游子爱母之情。作为儿子,常年浪游在外,未能孝敬母亲,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一旦归家,母亲不但毫不怪罪,反而慈爱相加,怎不受到良心的谴责而自愧自疚呢?“低徊”,形容踌躇徘徊的沉思情态,曲曲传出作者复杂的内心波涛。“不敢”二字,又准确而有分寸地描画游子体贴、爱怜慈母的心态。饱尝风尘苦辛,终于返回母亲身边,该有多少人世感叹要向慈母倾诉啊!可是,想到因此会给母亲带来更大的忧虑和不安,又悄然吞下满腹话语,独自咀嚼这生活的苦涩。
诗人论诗强调“忠孝节义之心,温柔敦厚之旨”。这首颂扬母爱的诗就是这种传统意识的体现。人类的至情至性表现于质朴和平淡之中,却产生了震颤心灵的感人力量。这是源于崇高人性美的难以企及的艺术境界。苏轼曾有“诗从肺腑出,出辄愁肺腑”(《读孟郊诗》)的赞词,移来品藻此诗,亦称的评。
(吉明周)
【作者】
蒋士铨(1725-1785),字心馀,又字苕生,号藏园,江西铅山人。乾隆二十二年(1757)进士,官翰林院编修。后主讲绍兴蕺山书院。其诗初爱李义山,后学杜甫、韩愈、苏轼、黄庭坚,长于七言。与袁枚、赵翼并称为“江右三大家”。亦好戏剧,著有杂剧、传奇十六种。有《忠雅堂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