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献吉江西书原文
得献吉江西书
何景明
近得浔阳江上书,遥思李白更愁予。
天边魑魅窥人过,日暮鼋鼍傍客居。
鼓柁襄江应未得,买田阳羡定何如?
他年淮水能相访,桐柏山中共结庐。
得献吉江西书赏析
献吉是李梦阳的字,时任江西提学副使。当时他的政治处境险恶,他在给何景明的信中一定提到了些不愉快的事,所以何景明写了这首诗安慰他。这首诗容易使读者联想起天宝之乱后杜甫寄赠李白的一些诗,表现了诗人对友人的关心和担忧。在“弘治七子”中,何景明较李晚出,而声名与之颉颃,时称李何,这种关系与李杜也有近似之处,所以诗中俨然有引此自譬的用意。
《明史·李梦阳传》载,武宗正德五年(1510)刘瑾伏诛,李梦阳复职,调江西提学副使,在任上因大力维护儒士尊严而先后得罪总督陈金、御史江万实,又以事得罪淮王,被交付江万实治罪,后虽移付别官按治,又得宁王救助,但最终还是免官家居。李梦阳给何景明的信中一定谈到了得罪权贵,为其整治的事。这使景明联想到当年李白因从永王以“附逆”罪被捕入浔阳狱中的故事,李白当初在浔阳狱中亦四处投书求助,处境令人惋叹。而李梦阳正好从那个该诅咒的地方写信来,告诉了些不妙的消息,他自然就会在二者间产生联想。“近得浔阳江上书,遥思李白更愁予。”这两句以太白譬梦阳,不仅因二者同姓,而且也以才德兼备而不见容于世相似。“愁予”出自《楚辞·九歌》“目渺渺兮愁予”,大有“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杜甫《天末怀李白》)的愁思。杜诗接下去有“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之句,言太白才高见嫉,被陷于小人。又于“魑魅”外想出个“鼋鼍”作对仗:“天边魑魅窥人过,日暮鼋鼍傍客居。”“鼋鼍”偏义于后者即鳄鱼,那可是扬子江上要吃人的怪物。引入“鼋鼍”,便与“浔阳江”更为贴切。这“鼋鼍”和“魑魅”,都是比喻李梦阳周围的恶势力。它们围住他、窥伺他,是决不肯放过他的。作者同意朋友在信中的说法,也是希望他提高警惕,不要大意,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后四句承上意转,进一步希望朋友作最坏的打算。看来问题还不太严重,最多是丢官归里。不过也不那么简单,还未能马上急流勇退。因为“魑魅”“鼋鼍”在逼近,在窥伺,欲速则不达,只能步步为营,且守且退。“鼓柁襄江应未得,买田阳羡定何如?”襄江流径襄阳,那是汉代隐逸汉阴丈人、庞德公,唐代田园山水诗宗孟浩然居住过的地方。阳羡是会稽的一块好地方,苏东坡词云:“买田阳羡吾将老,从来只为溪山好。”诗中“鼓柁襄江”“买田阳羡”皆指归田。“应未得”“定何如”亦互文,都是尚不能付诸实践之意。但诗人相信这一天会成事实,因李梦阳实际上是开封人,何景明系信阳人,两地距淮河、桐柏山(在今河南桐柏县西南)不远,所以诗的结尾道:“他年淮水能相访,桐柏山中共结庐。”这个结尾表明作者也已厌倦官场黑暗,意欲退隐,不仅是为明哲保身,也是为远世全节的考虑。友人一旦丢官,交游定当锐减,而大复山人坚定表示愿与卜邻,正是从道义上给朋友以支持。
全诗两句一意,极为疏朗。如纯从技巧角度而言,中两联上下句均似有犯复之嫌。试将颔联“天边魑魅窥人过,日暮鼋鼍傍客居”,与杜诗“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比较,前句两句十四字只一意,后两句十字具两意,其意象疏密之别显然。但从全诗着眼,则情真意挚,一气贯注,实不拘格律,不当以字句之工拙计优劣。
(周啸天)
【作者】
何景明(1483-1512),字仲默,号白坡,又号大复山人,信阳(今属河南)人。弘治十五年(1502)进士。官至陕西提学副使。与李梦阳等倡言复古,号称“前七子”。后与李梦阳发生争执,讥其为“古人影子”。实则其复古摹抉的基本观点是一致的。其诗亦不乏清新谐雅之作。有《大复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