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少年行》古诗赏析-高适作品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9-07 17:26

邯郸少年行原文

邯郸少年行

高适

邯郸城南游侠子,自矜生长邯郸里。

千场纵博家仍富,几度报仇身不死。

宅中歌笑日纷纷,门外车马常如云。

未知肝胆向谁是,令人却忆平原君!

君不见即今交态薄,黄金用尽还疏索。

以兹感叹辞旧游,更于时事无所求。

且与少年饮美酒,往来射猎西山头。

《邯郸少年行》古诗赏析-高适作品

邯郸少年行赏析

这是给高适带来极大声誉的诗作之一,作于青年时代。与高适同时的殷璠在《河岳英灵集》中说:“(高适)性拓落,不拘小节,耻予常科。隐跡博徒,才名自远,然适诗多胸臆语,兼有气骨,故朝野通赏其文。……且余所最深爱者:‘未知肝胆向谁是,令人却忆平原君!’”可见此诗在当时的影响之大。

“邯郸”为战国时赵国都城,即今河北邯郸市。“少年行”为乐府旧题,属杂曲歌辞。高适在诗中以“邯郸少年”(即诗中之“游侠子”)自况,借描写他们放荡不羁的生活和世态炎凉的际遇,抒发了自己壮志难酬的激愤之情。诗歌写得豪宕激昂,“气骨”铮铮,充分体现了高适“以气取篇”的特点。

“邯郸城南游侠子,自矜生长邯郸里”,前句交代了“游侠子”居住的地方——都城邯郸。这里历史悠久,街市繁华,歌舞发达,士多慷慨。正因如此,他们才感到有一种优越感而“自矜”,即自我夸耀。“自矜”这一举动把“游侠子”的自负自得之态传达得十分生动。而且以散句发端,“邯郸”一词重复出现,类似钩句(两句中用同类事物词语钩连),不但不显其冗沓,而且有一气贯注、不可羁勒之势。

《史记•游侠列传》集解引荀悦曰:“立气势,作威福,结私交,以立强于世者,谓之游侠。”“千场纵博”以下四句,高适截取“纵博”(以弈棋一类的游戏为赌博取乐)“报仇”“歌笑”“车马”这几个典型事例和场景,就把“游侠子”的生活趣尚作了精炼的概括。而且为了突出“游侠子”的豪迈意气和放纵的生活,在修辞上用了夸张、比喻来予以烘托渲染。如以“千场”“几度”来夸饰“纵博”和“报仇”,显出“游侠子”看重义气,轻财轻生的豪举;以“日纷纷”“常如云”来形容“歌笑”“车马”,托出“游侠子”的狂放和气派,其豪迈英武之概、壮浪纵恣之情,可谓跃然纸上。

以上六句极写“游侠子”豪宕激越的生活,其势如铜丸走板,风驰电掣。但正如明代诗论家徐祯卿所说:“气本尚壮,亦忌锐逸。”(《谈艺录》)如果一味逞雄使气,就会有褊急浅露之弊。所以“未知肝胆向谁是,令人却忆平原君”二句,气势陡转,如截奔马,诗笔转入对“邯郸少年”心灵深处的揭示。他们对于纵性任侠的生活远远感到不足,而希望的是凭自己的侠肝义胆为国建功立业,施展自己的宏伟抱负。不料,这美好的愿望却得不到现实社会的理解,反而遭到排斥和压抑。由于主观意志和客观环境的强烈冲突,故使之不由得神游千古,怀念“倾以待士”,使之能纵横捭阖、为国排难的平原君。这两句,包含着诗人多少知音难觅的惆怅、功业难成的愤懑,以及对现实的强烈针砭,对历史的深沉反思!同时,感情的激流也由前面的飞逸转入沉实,增强了诗歌的顿挫之力。殷璠之所以激赏这两句,其原因恐怕就在于此吧。

如果说前半部分诗人主要是借“游侠子”的遭遇来抒发自己沉沦不遇的感慨,那么后半部分则以直抒胸臆的议论,把抑郁不平之情进一步推向深入。一开始以“君不见”当头唱起,提示人们注意:现在世人只按“黄金”的多少来决定双方“交态”的厚薄。没有“黄金”,关系就自然“疏索”(即疏散之意)了。世道沦丧,莫此为甚!诗人的感情又由前面的沉实转入激愤,无怪乎他在其他诗中也疾呼:“时俗何浮薄”(《淇上酬薛三据兼寄郭少府微》)“习俗多骄矜”(《饯宋八充彭中丞判官之岭外》)了。正因他“感叹”之深,对世态炎凉体会之切,故对于“旧游”和“时事”厌恶之极,这样就有力地逼出最后两句:“且与少年饮美酒,往来射猎西山头”!这样的结尾看似旷达,与世无求,实则正言反说,挟慷慨之情,带愤懑之气,“宕出远神”。何则?它不仅以“痛饮美酒”“射猎西山”(西山即邯郸西北的马服山)的豪举,刻画出“游侠子”的英武雄迈之态。而且以一虚字“且”冠在句首,更显示出他睥睨尘世、待时而动的高旷情怀,和耿介刚强、不屈于世的性格特征。这样的曲终高奏,宛若奇峰突起,意蕴深远,令人回味无穷。故近人赵熙批曰:“大力收束,何其健举!”(《唐百家诗选手批本》)

《新唐书•高适传》评其诗“以气质自高”。所谓“气质”,亦即作者的感情极为慷慨激越。此诗借“邯郸少年”抒发自己强烈的感情,既有豪气干云的雄壮之歌,又有直抒胸臆的激越之声;不仅有深沉低回的无穷慨叹,而且有故作旷达的曲终高奏。这种雄壮与低回、炽热与深沉的错综交织,有力地突出了“邯郸少年”心灵深处的追求和失望、欢乐与痛苦的复杂感情,从而深刻揭示出世态的浮薄。一般说来,七言与五言相比,更难写得雄赡遒劲,但高适的七言却写得“兀敖奇横”,这正是“气质自高”使然。

与这种抑扬起伏的感情抒发相适应,此诗在句式上整散相间,以散为主,用韵上平仄交替,富于变化。如开始两句散,接着两句整,后面又回到散。开始四句用低韵仄声,中间四句用文韵平声,“君不见”两句句句用韵,为药韵仄声,末尾两句再回到尤韵平声。这样,随着整散的变化和韵脚的转换,不仅与感情的抑扬起伏相适应,而且形式上也有整齐对称之美、纵横飞动之妙,全诗节奏鲜明,音调优美。文情声情,丝丝入扣。这些特点,直接影响了后来长篇七古的发展。

(佘正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