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上送春作品原文
池上送春
高骈
持竿闲坐思沉吟,钓得江鳞出碧浔。
回首看花花欲尽,可怜寥落送春心。
池上送春作品赏析
单看此诗,倒是相当的雅致。大家可能会觉得此诗的作者,应该是位温文尔雅的才子。然而此诗的作者却是一位阴狠奸诈,双手沾满人血的大魔头——高骈。
对于高骈,大家更熟悉的应该是这一首《山亭夏日》:“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此诗在一些少儿的唐诗选本中也经常出现,确实写得不错。
高骈是将门之后,他的爷爷就是我们在说薛涛的那篇中提过的高崇文。高崇文在唐宪宗年间平定四川刘辟的叛乱,并力阻吐蕃的蛮兵,神武过人,以致被封为南平郡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谥曰威武。高崇文虽然也写过一首诗,但却是十足的武夫风格:“崇文宗武不崇文,提戈出塞号将军。那个髇儿射雁落,白毛空里乱纷纷。”(《雪席口占》)这首诗前文也特意提过。所以论写诗的话,高骈倒是比他爷爷强多了,除了《山亭夏日》和本篇所选的这首诗外,像什么“红叶寺多诗景致,白衣人尽酒交游”(《途次内黄马病寄僧舍呈诸友人》)“不会人家多少锦,春来尽挂树梢头”(《锦城写望》)等,也非常不错。从诗才上讲,虽然未必达到超一流的境界,但和晚唐的皮日休、陆龟蒙等相比,也不遑多让,比他的爷爷高崇文的水平更是高了不止一个“段位”。
然而,高骈这个人本身却不像他的诗一样为人称道。高骈为人阴毒残忍。唐僖宗年间,南诏人反唐,率兵打进四川,朝廷派高骈去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高骈虽然很快打跑了南诏人,但是他狂傲自大,对四川当地的兵卒非常歧视,经常以诬蔑的口气说“蜀兵怯懦”。蜀人听了都憋了一肚子气。更为出格的是,对于因为抵御南诏,在当地人中临时招募的兵将,高骈不光非常蔑视,竟然还不分青红皂白就停发这些人的“工资”,不承认他们的“军籍”。
这些被称为“突将”的四川本地兵将一下子被停发军饷,不免个个气愤难当,于是大家伙冲进高骈的府衙要讨个说法。高骈见众人来势汹汹,吓得躲进厕所藏了起来。高骈手下的兵将来了一大帮,个个身穿盔甲兵刃在手,当地的“突将”们丝毫不惧,扯下高骈府堂前兵器架子上的刀枪,和高骈的亲兵们厮打,没有武器的就用拳脚。结果这些一腔怨气的四川本地兵将,把高骈的亲兵打得狼狈逃走。高骈亲兵打不过“突将”,却跑到一个球场上杀掉民夫数百人,回去报功。我们说过,高骈为人阴险,暂且隐忍不发,对“闹乱子”的当地兵将温言加慰,补发粮饷。于是,这些“突将”们都心满意足,以为这事以自己的胜利告终了。
其实,这事并没有完。阴狠的高骈一方面加派了人手保护自己的府第,另一方面暗中列出了黑名单。对于这些“突将”,他是要“秋后算账”的。其实根本没有等到“秋后”,这事发生了两个多月后,正是六月暑热的天气。闷湿的夜里,“突将”和父母妻儿们正在安睡。可是,高骈的兵马却像一场夏日里的暴雨霹雳突然来临了。
高骈的人围住他们的家,推倒院墙,砸坏房门,无论老幼孕病,全部残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被扔在台阶上摔死,或者在柱上磕出脑浆。几千人就这样的死去,高骈让人连夜将尸体都丢在江里。一个“突将”的妻子临死前满腔悲愤地大骂高骈:“我必诉汝于上帝,使汝他日举家屠灭如我今日,冤抑污辱如我今日,惊忧惴恐如我今日!”高骈之残忍歹毒可见一斑。这当真和他的诗中的那些美丽句子很难联系到一块。
唐僖宗乾符六年(879),高骈来到江淮之地,被朝廷任命为“检校司徒、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使、兵马都统、盐铁转运使”。江淮之地,是唐朝重要的财赋收入来源,也是漕运的要冲。高骈来到这里,拥兵自重,独霸一方,渐有尾大不掉之势。当时,黄巢起义,高骈手下拥有精兵八万、战船千艘,但他却“养寇自重”,意思是如果一下子把黄巢贼军消灭干净了,那朝廷可能就不会再倚重自己。所以,好几次黄巢被打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高骈就停手,留着黄巢等人不断地闹腾,朝廷就无法不容许自己在军政、财政方面大权独揽,以借机扩大自己的权势。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不料想,黄巢被养得太“肥大”了,高骈后来真得也玩不了了,于是又改为“缩头”政策,保存自己的实力,坐视黄巢军四处攻城略地,只要不进他高骈的地盘就行。朝廷数次切责高骈,又让他以十万火急的速度救援长安,高骈乐悠悠地坐在水边饮酒钓鱼,一会儿说自己患“风痹”之症,不能动弹,一会儿又谎称黄巢有大军六十万屯于自己城前,无法分兵前往。于是,长安城终于为黄巢攻破,唐王朝又一次“严重休克”。王夫之在《读通鉴论》中痛叹:“而唐之分崩灭裂以趋于灰烬者,实骈为之。”唐朝之灭亡,虽然不能说全是高骈的缘故,但高骈也难辞其咎。
坐守一方的高骈俨然是位土皇帝。俗话说:“做了皇帝想登仙。”高骈虽然还不是“正版皇帝”,但却痴迷于仙道。有个叫吕用之的方士,其实是个大骗子,花言巧语骗得高骈心动,待之如上宾。吕用之又介绍了他的一个老哥们儿,名叫张守一的,他俩一起哄高骈。电影《手机》上的严守一,自称“有一说一”,其实却满口谎言,这个张守一,也不例外。而且张守一吹得更厉害,和吕用之一起编造说,有刺客来行刺,该刺客乃绝顶高手,剑术妖异,常人无法抵御,只有张守一才有办法。于是他哥俩儿让高骈穿上女人的衣服,藏到内室。哥俩儿就练起在民间假装降妖捉鬼那一套把戏:拿几个铜盆不断地抛上天,让铜盆落在台阶前当当地响,又用一个皮囊盛了猪血,到处抛洒。装神弄鬼一整夜,第二天张守一微笑着对高骈说:“几落奴手!”——差点着了刺客的道。看来这两人演技倒不错,按说高骈能拥兵数万,号令一方,也不是呆瓜蠢驴,居然对此深信不疑,对他们二人感激不尽,更加厚待。
有个叫萧胜的人,想到盐城那个油水特别多的地方去当官,于是花钱行贿吕用之。吕用之收了钱,就和高骈说:“近日得上仙天书,说盐城有神剑在井中,非萧胜去不可。”结果萧胜到了盐城大捞特捞。过了几个月,萧胜随便找了个铜匕首装到个盒子里献给高骈,吕用之就说,这是“北帝所佩,百里之内五兵(即五种兵器,指刀枪剑戟弓等)不能犯”。高骈大喜。吕用之又把萧胜神化成秦穆公的女婿——传说乘龙而去的萧史,因自己姓吕,就自命为磻溪真君(姜子牙又名吕尚,文王在磻溪遇到的他)。吕用之骗高骈说,修仙的人不可忙于俗务,于是高骈专心修仙,将军政大事尽数委于吕用之等人。
高骈每日在府中“修仙”,骑木鹤,穿羽衣,烧丹炼金,等待“飞升”。哪想没有等来“飞升”,倒是飞来横祸。高骈常年不理政事,吕用之等人又贪虐妄为,淫人妻女,夺人财物,早有部将不服,于是高骈手下的部将趁机作乱。高骈兵柄早失,对此一点办法也没有,于是被幽禁在一个大院子里。此时的高骈全没有了昔日的尊贵威风,看押的人只供给一些粗食剩饭。到了后来,别说柴米肉蔬,甚至干脆什么吃的东西也不送了。同样被幽禁的高骈的左右饿得不行,将高骈昔日顶礼膜拜的神像劈了当柴烧,煮皮带吃。后来就有人吃人的现象发生了。但没有等高骈活活饿死,叛将们就不耐烦了,冲进高骈的府里,将高骈和其全家老小全部杀尽,在院里刨了坑,胡乱埋掉。倒恰恰应验了当年那个“突将”妻子的诅咒。
纵观高骈的一生,可以称道的事非常少,似乎是个臭名昭著的人物。但是,他在《全唐诗》中留下的那卷诗却文采斐然,颇有可观之处。不禁让人感叹,人性,毕竟是复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