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为六绝句-原文注释翻译赏析(杜甫古诗)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9-07 11:44

戏为六绝句其一原文翻译赏析

戏为六绝句其一

杜甫

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今人嗤点流传赋,不觉前贤畏后生。

【注释】

庾(yǔ)信:南北朝时期的著名诗人。

凌云健笔:高超雄健的笔力。

嗤点:讥笑、指责。

前贤:指庾信。后生:指“嗤点”庾信文章的人。畏后生:即孔子说的“后生可畏”,这里是讽刺意。

【译文】

庾信老年时的文章更加成熟。高超雄健的笔力令人惊叹,表意更是挥洒自如。今人指手画脚,嗤笑庾信的文章,足以说明他们的无知。庾信如果还活着,恐怕真会觉得“后生可畏”了。

【赏析】

《戏为六绝句》是杜甫创作的一组文艺批评诗,共有六首,作于上元二年(761)。前三首评论诗人,后三首揭示论诗宗旨,前后贯通,密不可分。在这组诗中,杜甫运用精练的语言品评前代诗人,批评了当时“文人相轻”的不良风气,畅谈了自己在诗歌创作中积累的丰富经验。他的观点独到而新颖,见解深刻而脱俗,受到后人的高度赞扬。杜甫使用绝句论诗,在我国文学史上是开天辟地的第一次。自杜甫始,后世的许多文人开始以诗的形式品评诗歌。

此为组诗的第一首,品评的是南北朝著名诗人庾信。庾信集六朝文学之大成,他的诗歌句式整齐、音韵和谐,抒情小赋语言优美、感情充沛,对唐代的律诗、乐府歌行、骈体文都有重要影响。在唐人的心中,庾信可谓近代最具代表性的作家,而人们对他的褒贬毁誉也因此接踵而来。对于当时文坛上一些轻薄文人指手画脚、“嗤点”庾信的狂妄行为,杜甫在诗中给予了有力的回击,讽刺他们见识浅陋、“后生可畏”。同时,杜甫用“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等语,高度评价了庾信在文学史上的卓越贡献。对于庾信,杜甫一直敬重有加,曾有“清新庾开府”(《春日忆李白》)之语,又言“庾信平生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咏怀古迹》其一)。这种评价超越时代的局限,具有极强的前瞻性,由此也可以看出杜甫评人论诗的不凡眼光。

戏为六绝句-原文注释翻译赏析(杜甫古诗)

戏为六绝句其二原文翻译赏析

戏为六绝句其二

【原文】

王杨卢骆当时体 ,轻薄为文哂 未休。尔曹 身与名俱灭,不废 江河万古流。

【注释】

王杨卢骆:指初唐四杰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他们都是初唐时期杰出的诗人。当时体:指四杰的诗文题材和风格。

轻薄:轻浮浅薄之人。哂:嘲讽。“轻薄”句:是说有些浅薄文人不断嘲讽四杰的诗作。

尔曹:你们这些人。这里表示轻蔑之意,就像说“尔等”。

不废:不会影响。此句比喻像四杰一样优秀的诗人的作品将像长江、黄河那样千古流传。

【译文】

初唐四杰的诗作,无论题材还是风格,在当时都各有特色,但是有些浅薄之人却经常嘲讽四杰的诗作。你们总有身名俱灭的一天,但像四杰一样的诗人,名字和作品都将像长江、黄河流淌不息一样永远流传世间。

【赏析】

此诗为《戏为六绝句》之第二首,品评的是“初唐四杰”——王勃、杨炯、卢照邻和骆宾王。《旧唐书·杨炯传》记载:“炯与王勃、卢照邻、骆宾王以文诗齐名,海内称为王杨卢骆,亦号为四杰。”王勃的诗清新明朗,突破了初唐文坛盛行的宫体诗的束缚;杨炯的诗气势轩昂,风格豪健;卢照邻擅长七言歌行,其诗词采华美,意境清迥,以韵致取胜;骆宾王也以七言歌行见长,且多悲愤之作。四人在初唐诗坛上地位重要,他们上承梁陈,下启沈宋(初唐诗人沈佺期、宋之问),是勇于改革齐梁浮艳诗风的先驱,后人所说的声律风骨兼备的唐诗,从他们才开始定型。他们的诗虽未能尽脱南朝的绮艳之风,但其诗风的转变和题材的扩大,都预示了唐诗未来发展的方向。故杜甫认为,王、杨、卢、骆四人的诗文,无论题材还是风格,在初唐时期的文坛都别具一格,是值得肯定和推崇的,绝不能妄加批评。当时,如何评价“四杰”是诗坛论争的焦点之一。杜甫抓住这一焦点,正面论说了自己的看法。即使从今天来看,他的观点也无疑是准确而有力度的。本诗三、四句“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比喻恰切,气势磅礴,是历代传诵的名句。

【戏为六绝句赏析】

清人李重华在《贞一斋诗话》里有段评论杜甫绝句诗的话:

七绝乃唐人乐章,工者最多。……李白、王昌龄后,当以刘梦得为最。缘落笔朦胧缥缈,其来无端,其去无际故也。杜老七绝欲与诸家分道扬镳,故尔别开异径。独其情怀,最得诗人雅趣。……

他说杜甫“别开异径”,在盛唐七绝中走出一条新路子,这是熟读杜甫绝句的人都能感觉到的。除了极少数篇章如《赠花卿》、《江南逢李龟年》等外,他的七绝确是与众不同。

首先,从内容方面扩展了绝句的领域。一切题材,感时议政,谈艺论文,纪述身边琐事,凡能表现于其他诗体的,他同样用来写入绝句小诗。

其次,与之相联系的,这类绝句诗在艺术上,它不是朦胧缥缈,以韵致见长之作;也缺乏被诸管弦的唱叹之音。它所独开的胜境,乃在于触机成趣,妙绪纷披,读之情味盎然,有如围炉闲话,剪烛论心;无论感喟歔欷,或者嬉笑怒骂,都能给人以亲切、真率、恳挚之感,使人如见其人,如闻其声。朴质而雅健的独特风格,是耐人咀嚼不尽的。

《戏为六绝句》(以下简称《六绝句》)就是杜甫这类绝句诗标本之一。

以诗论诗,最常见的形式是论诗绝句。它,每首可谈一个问题;把许多首连缀成组诗,又可见出完整的艺术见解。在我国诗歌理论遗产中,有不少著名的论诗绝句,而最早出现、最有影响的则是杜甫的《六绝句》。

《六绝句》作于上元二年(761),前三首评论作家,后三首揭示论诗宗旨。其精神前后贯通,互相联系,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六绝句》第一首论庾信。杜甫在《春日忆李白》里曾说,“清新庾开府”。此诗中指出庾信后期文章(兼指诗、赋),风格更加成熟:“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健笔凌云,纵横开阖,不仅以“清新”见长。唐代的“今人”,指手划脚,嗤笑指点庾信,适足以说明他们的无知。因而“前贤畏后生”,也只是讽刺的反话罢了。

第二、三首论初唐四杰。初唐诗文,尚未完全摆脱六朝藻绘余习。第二首中,“轻薄为文”,是时人讥哂“四杰”之辞。史炳《杜诗琐证》解此诗云:“言四子文体,自是当时风尚,乃嗤其轻薄者至今未休。曾不知尔曹身名俱灭,而四子之文不废,如江河万古长流。”

第三首,“纵使”是杜甫的口气,“卢王操翰墨,劣于汉魏近风骚”则是时人哂笑四杰的话(诗中卢王,即概指四杰)。杜甫引用了他们的话而加以驳斥,所以后两句才有这样的转折。意谓即便如此,但四杰能以纵横的才气,驾驭“龙文虎脊”般瑰丽的文辞,他们的作品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

这三首诗的用意很明显:第一首说,观人必观其全,不能只看到一个方面,而忽视了另一方面。第二首说,评价作家,不能脱离其时代的条件。第三首指出,作家的成就虽有大小高下之分,但各有特色,互不相掩。我们应该恰如其分地给以评价,要善于从不同的角度向前人学习。

这些观点,无疑是正确的。但这三首诗的意义,远不止这些。

魏、晋六朝是我国文学由质朴趋向华彩的转变阶段。丽辞与声律,在这一时期得到急剧的发展,诗人们对诗歌形式及其语言技巧的探求,取得了很大的成绩。

而这,则为唐代诗歌的全面繁荣创造了条件。然而从另一方面看来,六朝文学又有重形式、轻内容的不良倾向,特别到了齐、梁宫体出现之后,诗风就更淫靡萎弱了。

因此,唐代诗论家对六朝文学的接受与批判,是个极为艰巨而复杂的课题。

当齐、梁余风还统治着初唐诗坛的时候,陈子昂首先提出复古的主张,李白继起,完成了廓清摧陷之功。“务华去实”的风气扭转了,而一些胸无定见、以耳代目的“后生”、“尔曹”之辈却又走向“好古遗近”的另一极端,他们寻声逐影,竟要全盘否定六朝文学,并把攻击的目标指向庾信和初唐四杰。

庾信总结了六朝文学的成就,特别是他那句式整齐、音律谐和的诗歌以及用诗的语言写的抒情小赋,对唐代的律诗、乐府歌行和骈体文,都起有直接的先导作用。在唐人的心目中,他是最有代表性的近代作家,因而是非毁誉也就容易集中到他的身上。至于初唐四杰,虽不满于以“绮错婉媚为本”的“上官体”,但他们主要的贡献,则是在于对六朝艺术技巧的继承和发展,今体诗体制的建立和巩固。而这,也就成了“好古遗近”者所谓“劣于汉魏近风骚”的攻击的口实。

如何评价庾信和四杰,是当时诗坛上论争的焦点所在。杜甫抓住了这一焦点,在《六绝句》的后三首里正面说了自己的看法。

“不薄今人爱古人”中的“今人”,指的是庾信、四杰等近代作家。杜甫之所以爱古而不薄今,是从“清词丽句必为邻”出发的。“为邻”,即引为同调之意。在杜甫看来,诗歌是语言的艺术,“清词丽句”不可废而不讲。更何况庾信、四杰除了“清词丽句”而外,尚有“凌云健笔”、“龙文虎脊”的一面,因此他主张兼收并蓄:力崇古调,兼取新声,古、今体诗并行不废。“不薄今人爱古人,清词丽句必为邻”,当从这个意义上去理解。

但是,仅仅学习六朝,一味追求“翡翠戏兰苕,容色更相鲜”一类的“清词丽句”,虽也能赏心悦目,但风格毕竟柔媚而浅薄;要想超越前人,必须恢宏气度,纵其才力之所至,才能掣鲸鱼于碧海;于严整体格之中,见气韵飞动之妙;不为篇幅所窘,不被声律所限,从容于法度之中,而神明于规矩之外。要想达到这种艺术境界,杜甫认为只有“窃攀屈宋”。因为《楚辞》的精采绝艳,是千古诗人的不祧之祖。由六朝而上追屈、宋,才能如刘勰所说:“酌奇而不失其真,玩华而不坠其实,则顾盼可以驱辞力,咳唾可以穷文致”(《文心雕龙·辨骚》),不至于沿流失源,堕入齐、梁轻浮侧艳的后尘了。

杜甫对六朝文学既要继承、也要批判的思想,集中表现在“别裁伪体”、“转益多师”上。

《六绝句》的最后一首,前人说法不一。这里的“前贤”,系泛指前代有成就的作家(包括庾信、四杰)。“递相祖述”,意谓因袭成风。“递相祖述”是“未及前贤”的根本原因。“伪体”之伪,症结在于以模拟代替创造。真伪相混,则伪可乱真,所以要加以“别裁”。创造和因袭,是杜甫区别真、伪的分界线。只有充分发挥创造力,才能直抒襟抱,自写性情,写出真的文学作品。庾信之“健笔凌云”,四杰之“江河万古”,乃在于此。反之,拾人牙慧,傍人门户,必然是没有生命力的。堆砌词藻,步齐、梁之后尘,固然是伪体;而高谈汉、魏的优孟衣冠,又何尝不是伪体?在杜甫的心目中,只有真、伪的区别,并无古、今的成见。

“别裁伪体”和“转益多师”是一个问题的两面。“别裁伪体”,强调创造;“转益多师”,重在继承。两者的关系是辩证的。“转益多师是汝师”即无所不师而无定师。这话有好几层意思:无所不师,故能兼取众长;无定师,不囿于一家,虽有所继承、借鉴,但并不妨碍自己的创造性。此其一。只有在“别裁伪体”区别真伪的前提下,才能确定“师”谁,“师”什么,才能真正做到“转益多师”。此其二。要做到无所不师而无定师,就必须善于从不同的角度学习别人的成就,在吸取的同时,也就有所扬弃。此其三。在既批判又继承的基础上,进行创造,熔古今于一炉而自铸伟辞,这就是杜甫“转益多师”、“别裁伪体”的精神所在。

《六绝句》虽主要谈艺术方面的问题,但和杜甫总的创作精神是分不开的。诗中“窃攀屈宋”、“亲风雅”则是其创作的指导思想和论诗的宗旨。

这六首小诗,实质上是杜甫诗歌创作实践经验的总结,诗论的总纲;它所涉及的是关系到唐诗发展中一系列的重大理论问题。在这类小诗里发这样的大议论,是前所未有的。诗人即事见义,如地涌泉,寓严正笔意于轻松幽默之中,娓娓而谈,庄谐杂出。李重华说杜甫七绝“别开异径”,正在于此。明乎此,这诗之所以标为《戏为六绝句》,也就不烦辞费了。

(马茂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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