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夜宿石头驿原文
除夜宿石头驿
戴叔伦
旅馆谁相问，寒灯独可亲。一年将近夜，万里未归人。
寥落悲前事，支离笑此身。愁颜与衰鬓，明日又逢春。
除夜宿石头驿赏析
这首诗争论很激烈，说好说坏的都有。说好的认为一气呵成，机趣活泼，亲至动人。说坏的认为言情刻露，体轻气薄，敷衍成文。甚至还有人帮他修改了：“灯火石头驿，风烟扬子津。一年将近夜，万里未归人。萍梗南浮越，功名西向秦。明朝对青镜，衰鬓又逢春。”这一改，反而把问题挑明了。原来在后人眼中，律诗已经成为八股，刻板公式，不得越雷。此则痴人说梦也。不懂欣赏，奈何选诗？
鄙人认为这是戴叔伦的上品。律诗的顶峰，应为杜甫。老杜之律，就不刻板。试比较《月夜》《闻官军收复河南河北》，就知戴诗是一脉相承的。诗是情感的倾诉，不是装样子吓人。硬领而皮靴，可能离真情更远。《月夜》《闻官军收复河南河北》有什么辞藻？有什么套路？全凭一片真情打动读者。或曰戴诗有情无景，亦是一病。王国维说，感情亦是形象，直吐胸臆，如《月夜》《闻官军收复河南河北》，有何不可？最多可责备老戴在诗题上多了“宿石头驿”四个字。此乃瑕疵，不论可也。
戴叔伦这首诗，好就好在言浅意密，自然流畅，亲切感人。除夕思亲，人之常情。而这个除夕，又偏偏那么寂寞。孤独守岁，离家万里。半生寥落，老又多病。哪有欢悦？且将衰朽进入新年。无半点做作，无半点修饰，此乃真诗也！若像改诗那样堆垛成文，言不及义，恐怕没人爱看。
毕竟戴叔伦是中唐人，有那个时代的特色。我在讲钱起“花深洞里人”时已经提到，中唐诗人就是讲究词组的拼接。像“一年将近夜，万里未归人”这样的独词句，是在中唐才盛行的。独词句是语句的紧缩，文字简洁，表意丰厚。这种洗练的句子，对后代影响很大，像陆游的“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书愤》）已是三个短语的紧缩了。开拓不易，可以给戴叔伦记个二等功。
（滕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