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经华阴原文
行经华阴
崔颢
峣太华俯咸京,天外三峰削不成。
武帝祠前云欲散,仙人掌上雨初晴。
河山北枕秦关险,驿路西连汉畤平。
借问路旁名利客,何如此地学长生?
【注释】
①华阴:今陕西华阴县,在华山之北而得名。
②岧峣(tiáo yáo):高峻。太华:西岳华山。咸京:今陕西咸阳市。三峰:指华山最著名的莲花、玉女、明星三座奇峰。
③仙人掌:即仙掌崖,与日月岩、苍龙岭等五崖如掌形,为华山奇景。
④汉畤(zhì):帝王祭天地、五帝之祠曰畤。汉武帝于岐州雍县南建畤。称汉畤或雍畤。
【译文】
高峻雄伟的太华山,俯视着秦汉时的咸阳古京城。陡峭的山峰直插天外,纵是刀斧也削不成。武帝建造的巨灵祠前乌云全部散去,仙人掌峰上,匆匆雨过天又晴。黄河和华山北靠险要的函谷关,驿道向西通往平坦的汉祭坛。借问为名利奔走的路边客,何不在此学习长生不老术?
行经华阴赏析
【赏析1】
诗人以雄健的笔力从不同角度描写了华阴奇险的景物,高峻的山峰、古时的祠庙、交错的驿路、变幻的风云,十分壮观。末二句诗人发出对奔竞名利的诘问,并表现出对学道求仙的向往。全诗气势磅礴,意境阔大,旁逸斜出,曲折婉约。
【赏析2】
这是崔颢途经“华阴”之所作。“华阴”境内有横空出世的太华山(即华山),诗人仰止高峻,缅怀往古,借寄语过客而实则抒发自己内心的去官学道之想。
欲写华山之伟大,须从大处落墨而不囿于一山一石的细微处,就像从飞机上鸟瞰,所见愈寥廓,则胸襟愈恢宏,而思绪愈悠远,造语愈雄奇。诗人途经华阴虽然并未登上华山,但根据远眺的印象并调动了丰富的想象,因而笔下的华山形象仍然非常立体鲜明而不单薄。开篇陡起,写华山高峻(岧峣)的气势,并遥想从极顶可以西望长安。不直接言长安而言“咸京”(秦王朝的国都咸阳),是因为长安咸阳都属秦地,《旧唐书·地理志》:“京师,秦之咸阳,汉之长安也。”以“咸京”代长安,更觉含蓄,增强了历史感,是诗家语。长安为天子所居,猗欤休哉,而一个“俯”字,以高视下,虽帝京亦渺渺焉。可见对“咸京”只是虚写,是拉来衬托华山的,看来皇权还是不如“群仙之天”的名山崇高和永恒。
古人论五岳形势。有泰山如坐、华山如立、嵩山如卧、恒山如行、衡山如飞之语,其喻华山,允为精当。华山在五岳中海拔高度为第一,五峰峭立,高耸入云,绝壁千仞,陡如刀削,其中芙蓉、玉女、明星(一是说莲花、玉女、松桧)“三峰”尤为著名。颔联拈出“削不成”来形容,不说“三峰”出于鬼斧神工而说是绝非人力所能为,反过来即等于说这是大自然的力量一“削”而成的杰作。一个“削”字,摄人心魄,险极骇极,而又极为贴切,因为据宋张君房《云笈七签》载,华山诸峰都是由“巨灵手劈”,而且巨灵神的“仙掌之形,莹然在目”,华山诸峰中有一峰即名“仙人掌”。汉武帝观“仙人掌”时,立巨灵祠以供祭祀,是为“武帝祠”。“云欲散”与“雨初晴”应是把两个景观放在一起的互文,崔颢过此时,正值空山新雨初霁,雾散云开,空气清新,碧峰如洗,“武帝祠”和“仙人掌”的景色更加空灵、清晰。面对仙山的美景,宦途劳累之人很容易有放弃浮名、抖去俗尘、回归自然的出世之想。
由此,诗人的思绪从地域和年代上扩大得更远更古,已不仅是目力之所见而是心中之所想。华山“北枕”黄河天险,与自古以来由洛阳至长安的咽喉要地函谷关相呼应;循官道西去则可直到咸京以北秦汉时建的“五畤”(“畤”乃“神灵所止之地”,即皇家祭祀天地及五帝的处所。为与“秦关”相对仗,句中只提“汉畤”),这些古迹都一一收入笔端,进一步把华山的地理形势和人文意义写大,写足。
华阴地处中原西去长安的必经之路,年复一年,不知有过多少熙熙攘攘皆为名利的过客,沿着这条路跋涉到京都,寻找机遇以求发展。他们中曾经打拼出了王维这样的亦官亦文的成功者,也造就了杜甫、孟浩然这样的失意于官场却在诗史上留下光辉名声的另一种成功者。崔颢一生曾两次入都,正当我们随着他一起伫望太华、渐入佳境之际,他的笔锋却忽然转向,以过来人的身份殷殷寄语那些“路旁名利客”:和追逐过眼云烟的名利相比,怎么不去修炼道教的长生之术呢?
这样的结尾似乎有些突兀,其实不然,作者的思绪在前面写华山壮美,特别是对仙人的遗迹着力描绘中就已经透露出了些许消息:愈是亲近于大自然的伟大和恒久,愈觉得浮生之短暂和俗世之可悲,萌发出世修仙之想是很自然的。这一反思源于也许是早就厌倦了官场的蜩螗纷乱;也许是仰止华山心有所感的顿悟,而妙在崔颢不是直抒胸臆而是通过含蓄委婉地讽示他人来表达,不像阳光的李白,要入仕要还山总是那样鲜明地在诗里公开披露。由此再一次证明“风格就是人”,诗风不同,盖性格和经历使然也。
(黄宗壤)
【赏析3】
本诗描写了诗人行经华阴所见的鬼斧神工的华山三峰的雄奇壮阔景色,表现了祖国山河的壮美瑰丽,抒发了诗人鄙薄功名的情怀。华阴,指位于华山北面的陕西华阴县。
诗题《行经华阴》,既是“行经”,必有所往;所往之地,就是求名求利的集中地--“咸京”(今陕西西安)。诗中提到的“太华”、“三峰”、“武帝祠”、“仙人掌”、“秦关”、“汉畤”等等都是唐代京都附近的名胜与景物。当时京师的北面是雍县,东南面就是崔颢行经的华阴县。县南有五岳之一的西岳华山,又称太华。华山山势高峻。华阴县北就是黄河,隔岸为风陵渡,此岸是秦代的潼关(一说是华阴县东灵宝县的函谷关)。华阴县不但河山壮险,而且是由河南一带西赴咸京的要道,行客络绎不绝。
这首诗写诗人行旅华阴时所见的景物,抒发了诗人吊古感今的情感。诗的前六句全为写景。写法为先总后分,由此及彼,井井有条。首句下笔不俗:诗人将拥有神仙洞府的华山凌驾于满是王侯贵族的京师之上。“岧峣”两字极言华山之高峻,一个“俯”字更道出崇山压顶之势,彰显出一种神力。接着,诗人由整体转为局部,以三峰为例,论证华山之“岧峣”。“削不成”三字暗示人间利器难堪大用之意,似乎在纯然的景物描写中要表达神力胜于人力,出世胜于入世的含义。
首联写远景,颔联则摄近景。诗人途经华阴时,正值云销雨霁,遥见三峰苍翠如洗,武帝祠前乌云将散,仙人掌青葱可爱,这些雨后初晴的新鲜景象,自然美妙,令人心旷神怡。另外,诗句对仗工整,“武帝祠”和“仙人掌”更为诗尾的“学长生”埋下伏笔,可谓于平淡处见新奇。颈联则充满想象,描写了一片虚幻之景。第五句一个“枕”字把黄河、华山都人格化了,大有“顾视清高气深稳”的气势,“险”字又有意无意地暗示了世人为追求仕途经历的坎坷与挫折。第六句一个“连”字,将“汉畤”与颔联中“武帝祠”、“仙人掌”联系起来,一同照应尾句的“长生”一词;“平”字又与首联“岧峣”、“天外”相对照,以驿路的平坦反衬华山的高峻,同时也暗示长生之道比求仕之路更为坦荡。总体来说,五六句中,一“险”一“平”为人们指明了出路,也照应了首句中的“俯”字;“枕”字、“连”字用法巧妙,故前人称之为诗眼。本联中,诗人眼中无而意中有,在双目所及的景象基础上,充分展开了想象。在华山下同时看到黄河与秦关以及望见咸京以西的汉畤是不符合现实的,但诗人“胸中有丘壑”、“思接千载,视通万里”,自然下笔如有神,因此能够描摹出此等气势雄伟的画面。古人论诗有“眼前景”与“意中景”之分,前者着眼于描写客观景物,后者则往往能体现出诗人的才思和胸怀。本诗首联、颔联着意于“眼前景”,接着在颈联引出“意中景”,衔接自然又充满了新奇的想象。晚清大学者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一切景语皆情语也”,联想到全诗在写景的过程中夹杂的暗示性的话语,也可以看出诗人的情思。尾联两句是经过前三联的表述后自然落笔的,笔意潇洒,风流蕴藉。崔颢的传世诗作大都严守格律,然而本诗却打破了律诗起、承、转、合的传统规范,别具一格。前三联层次分明、着意写景,尾联上句则笔锋陡转,然后末句以反问的句法收尾,点明本诗“何如学长生”的主旨。
崔颢两次进京,都在天宝年间,本诗劝人“学长生”,大概与当时尊奉道教、供养方士的社会风气有关。其实,诗人此次路过华阴,也与其他行客一样,都是要进京求仕,但他一见华山的高峻,联想到出尘脱俗的闲适自得,又想到自己为了名誉仕途终日奔波,难免感慨万千,因此在此劝喻旁人。纵观全诗,诗人将神灵古迹与山河胜景融于一炉,使得诗歌气势雄浑、意蕴深远,清人方东树曾评道:“写景有兴象,故妙。”可说是至为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