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九思·遭厄》原文翻译赏析注释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9-07 06:13

楚辞·九思·遭厄作品原文

楚辞·九思·遭厄

王逸

悼屈子兮遭厄,沈玉躬兮湘汨。

何楚国兮难化,迄于今兮不易。

士莫志兮羔裘,竞佞谀兮谗阋。

指正义兮为曲,訿玉璧兮为石。

殦雕游兮华屋,鵕鸃栖兮柴蔟。

起奋迅兮奔走,违群小兮謑訽。

载青云兮上升,适昭明兮所处。

蹑天衢兮长驱,踵九阳兮戏荡。

越云汉兮南济,秣余马兮河鼓。

云霓纷兮晻翳,参辰回兮颠倒。

逢流星兮问路,顾我指兮从左。

俓娵觜兮直驰,御者迷兮失轨。

遂踢达兮邪造,与日月兮殊道。

志阏绝兮安如,哀所求兮不耦。

攀天阶兮下视,见鄢郢兮旧宇。

意逍遥兮欲归,众秽盛兮杳杳。

思哽饐兮诘诎,涕流澜兮如雨。

《楚辞·九思·遭厄》原文翻译赏析注释

楚辞·九思·遭厄作品注释

【注释】

(1)厄:苦难,困穷。(2)玉躬:玉质。贤者质美,比之以玉。湘汨:湘地的汨罗江。(3)迄:至。(4)羔裘:语出 《诗经·郑风·羔裘》:“羔裘如濡,洵直且侯。”此借指正直之志。(5)佞谀:巧言谄谀。谗阋(xì):进谗而违逆。(6)訿(zǐ):同“訾”,毁谤。(7)殦:一作“鹘”。《楚辞校补》:“当从一本作鹘。《诗经·小雅·小宛传》曰:‘鸣鸠,鹘雕也。’雕与雕同,鹘雕即鸣鸠。《离骚》:‘雄鸠之鸣逝兮,余犹恶其佻巧。’此以鹘雕喻谗佞,义盖本之《离骚》。”(8)鵕鸃(jùn yí):据《汉书·司马相如传上》颜师古注,当为锦鸡。(9)謑訽(xǐ gòu):辱骂。(10)蹑:踩,犹言顺,与下句“踵”义同。(11)九阳:日出处。戏荡:遨游。(12)秣:饲喂。河鼓:牵牛星别名,音变作黄姑,《古歌》:“东飞伯劳西飞燕,黄姑织女时相见。”(13)晻翳(yǎn yì):黯淡不清。(14)俓:“径”字的省形。步道:取道。娵觜(jū zī):古人把想象的太阳周年运行的轨道称作黄道,把黄道附近一周天由西向东划分为十二次,娵觜为第三次。(15)失轨:犹言迷路。(16)踢达:《楚辞章句》云“误过也。”《楚辞补注》:“达,一音跌。跌踢,行不正貌。”(17)阏(è)绝:阻绝。(18)不耦:不遇,不遂。(19)鄢郢:楚国先后之国都。(20)秽:谗佞者。杳杳:此指众秽黑压压一片。(21)饐:通“咽”。哽饐(yì):哽咽。诘诎(jié qū):同“诘屈”,郁塞,艰涩。

《楚辞·九思·遭厄》原文翻译赏析注释

楚辞·九思·遭厄作品译文

【翻译】

悼伤屈子遭遇坎坷,终投洁身汨罗江里。

为何楚国难以改变,直至今日而无变易。

众人都不问津正直,争媚进谗而相违逆。

指正道而说是屈曲,毁玉璧而以为陋石。

鹘雕徜徉遨游美室,锦鸡孤独栖居柴禾。

急起奋力快速奔走,远离群小辱骂污诟。

乘驾青云悠悠升天,到太阳光明之处所。

踏天街直奔而长驱,到九阳日出处遨游。

济宽阔天河而南向,喂我马憩息于牵牛。

云霞纷纷密布遮蔽,参星辰星回转颠倒。

遇急急流星以问路,回头看我指从左走。

取道娵觜快快直奔,车夫忽然迷途失道。

遂趄趑于歧斜小路,与日月大道以异途。

心志阻绝不知所往,哀所求而不能相遇。

手攀台阶下视人间,猛然瞥见鄢郢国都。

情摇摇心欲思返归,众小人一片黑黝黝。

情哽咽而中心郁塞,泪流淌而纵横如雨。

《楚辞·九思·遭厄》原文翻译赏析注释

楚辞·九思·遭厄作品赏析

【赏析】

《遭厄》是王逸《九思》第五首,是一篇小型的《离骚》。

首二句悼伤屈子悲剧性的遭遇和结局,发端即以“遭厄”立题。高其行节,故言“玉躬”。洁身玉躬而遭厄,即“其志洁,故其称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史记·屈原贾生列传》)之意。遭厄而至于沉江,后人莫不怆然,心为悲感悼伤。此为正文总冒。以下全从“遭厄”生发,以屈子口气立言。

“何楚国兮难化,迄于今而不易。”上句言遭厄之由,下句言困穷之久。“何”字置句首,语气悲怆,抑怨而抱憾。“楚国难化”,就是《离骚》“荃不察余之中情兮,反信谗而齌怒”难以晓谕的苦衷。挽狂澜于既倒,心所求而行不成,故政教荒阻而迄于今。“士莫志兮羔裘,竞佞谀兮谗阋”,灵脩浩荡不检,国乱政秽,士皆贪鄙。皎洁之行、正直之志(即“羔裘”),无人所好,有谁而问津;众人皆奔走驰骛于谄媚取荣之途。在如此难化的国度,谗佞当道的环境,只能以直为曲,诬玉为石。这是对屈子“众女嫉余之娥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的质而言之。是非如此颠倒,时俗如此工巧追曲,所以“殦雕游兮华屋,鵕鸃栖兮柴蔟”也就势在必行。于此,《九思》曾反复言之,不避阘茸之累:《悯上》说“鹄窜兮枳棘,鹈集兮帷幄”,《悼乱》说“白龙兮见射,灵龟兮执拘”这些申述屈骚之语,也可能与作者处境有关,否则何以频频致意。以上写楚政混浊,抱志难申,反受谗逐,是屈子于人世间的遭厄。

以下展现升天求遇而不得的遭厄。国不容己,直道难行,举世皆浊,遂生远求际合之想。于《离骚》经过女媭詈余、重华陈词、灵氛占卜、巫咸降神一系列的反复曲折,最后才痛下决心“历吉日乎吾将行”,王逸在这里简括为“起奋迅兮奔走”,颇失骚意。又把“奔走”的目的说成是“违群小兮謑訽”——远祸避身,与屈子“路曼曼其脩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追求真理之志,更有距离。朱熹《楚辞辨证》批评王逸等人的拟骚之作,“虽为骚体,然其词气平缓,意不深切,如无所疾痛而强为呻吟者”,不为无因。

“载青云兮上升,远昭明兮所处”,人世黑暗,无所容存,因而乘云升天,就太阳以寻找光明所在。“蹑天衢”“踵九阳”“越云汉”是天上长途跋涉之历程。远道间歇,则“秣余马兮河鼓”,这是天行之辛苦。昊天漫游,经历所见,并非一个“昭明”世界。“云霓纷兮晻翳,参辰回兮颠倒”,这分明也是个“士莫志兮羔裘”“指正义兮为曲”的王国。上界也非一片净土,空明、澄澈只属于想象,穿云钻雾,方向不辨,也如同人间的种种遭厄。偶遇行者,忙叩以前道,“逢流星兮问路,顾我指兮从左”,把奇妙的想象给予形象化,“顾”字很具流星匆匆的形态,这张皇问道于指顾之间,可以和“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相媲美,是谓造象传神之笔,和“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杜牧《清明》)有异曲同工之妙。流星指示和帝阍不语并没有质的差别,取道娵觜,直驰而失途,犹不得道。行车不进,蹒跚难行。那日月不知躲在什么地方,如同人间,同样得不到温暖的照临。寻求光明之望阻厄断绝,前后失措,而不知所之,“哀所求兮不耦”一句显豁点破。就这样,两番汲汲以求的“上穷碧落下黄泉”,其结果则是“两处茫茫皆不见”(白居易《长恨歌》),仍以遭厄不遂告终。

“攀天阶兮下视,见鄢郢兮旧宇”虽不如屈子“陟升皇之赫戏兮,忽临睨夫旧乡”,仆悲马怀,蜷局不行之摇曳多姿,倒也逼真质直,恍如置于天上。末四句一变《离骚》国无人知,以从鼓咸之意,而只言众秽杳杳,涕流如雨。单从“顾章华兮太息,志恋恋兮依依”(《伤时》)见意,盖不忍言玉躬沉江乎。这几句倒非仅仅为人立言,之所以又拎出“众秽”,其中作者处世艰难之情,似乎隐约其间。据《九思》卷前提款,此当为任侍中时所作,《后汉书·王逸传》云“顺帝时,为侍中”。当时宦官势烈,像顺帝时为侍中的张衡也欲有为而不得,避身而不及,终被所谗。王逸是个政治个性鲜明的人,有“举逸民于山薮,黜奸邪于邦国”(见明张溥辑《王叔师集》所录《折武论》注)之志,他又“与屈原同土共国”,这样疾邪忧谗自然有一层真切感,“悼伤之情与凡有异”(《楚辞章句》),所以,说这几句颇有些夫子自道之意,大概不会大错。以此看上文“起奋迅兮奔走”二句,如从作者自己说,倒有些身世关切之感。

《九思》是模拟屈骚之作。此篇隐括《离骚》,代人立意,虽情致平缓,真切不足,却也情思屈曲,清通可读。问路流星之措思很具骚趣,众秽杳杳之句也不乏真情,且有置天视下之感,诚不可一笔抹杀。

(魏耕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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