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丰先生挽词二首原文
南丰先生挽词二首
陈师道
早弃人间事,直从地下游。
丘原无起日,江汉有东流。
身世从违里,功言取次休。
不应须礼乐,始作后程、仇。
精爽回长夜,衣冠出广庭。
勋庸留琬琰,形象付丹青。
道丧余篇翰,人亡更典刑。
侯芭才一足,白首《太玄经》。
【注释】
功言:《晋书·杜预传》:“(预)常言:立德不可以企及,立言立功可庶几也。”
琬琰:指琬圭琰圭。唐玄宗《孝经序》:“写之琬琰,庶有补于将来。”《疏》:“写之琬琰者,取其美名耳。”琬琰皆玉之美者。用以制成上端浑圆的琬圭,上端尖锐的琰圭。后世以琬琰比喻美德。这里比简册。
南丰先生挽词二首赏析
这两首五律,作于元祐元年丙寅(1086),距曾巩逝世,已有三年。作者在十六岁那年,曾受知于南丰曾巩,由此而诗文的声誉日隆。曾巩,江西南丰人,学者称南丰先生。他是欧阳修诗文革新运动的积极支持者,所作文章,被称为“本原六经,斟酌于司马迁、韩愈”(《宋史》本传)。在当时的文名,仅次于欧阳修,风格也相近。以“古雅、平正”见称。陈师道在这两首挽词中,一方面感激知己之情,表示南丰先生逝世之后,无从再受教益;一方面为国家痛惜人才,感念大雅既亡,对于国家制礼作乐,更是一大损失。
诗的第一首始起两句:“早弃人间事,直从地下游。”表明南丰先生已与世长辞,抛弃了人间的万事,而九原难作,相见无期。地下从游,只不过勉作心灵上的自慰而已。这两句,前一句写南丰逝世的堪悲;后一句表示自己沉痛的悼念。第三四两句:“丘原无起日,江汉有东流。”感叹南丰先生已经归葬丘原,自然无由再行返回人间,而先生的文章和令名,则长期与江水汉水永存,给人们留下了永久的忆念。王安石曾有赠曾子固诗说:“曾子文章世无有,水之江汉星之斗。”这里作者借用其意。这两句说明人生虽然无常,但文章和美名,可以永垂不朽。
第五六两句:“身世从违里,功言取次休。”曾巩在世的时候,从违参半,既有坎坷之时,也有顺遂之时。(从指顺境,违指逆境。)失意和得志的时候都有。所以“身世从违里”这句,是曾南丰一生遭际的概括。晋代杜预曾经说过:立德的事情,是不可企及的;但立功和立言是可以办到的。南丰先生也是如此。但今已辞世,则是立功立言,也将至此而止乎(取次,轻易之意)?这句感叹南丰先生倘获大年,则功言方面的成就,当是不可限量的。
结尾两句:“不应须礼乐,始作后程、仇。”这两句感慨自己虽然得到南丰先生的提掖,可惜是才能不高,不必等待到制礼作乐的盛事,和隋代文中子王通的学生程元和仇璋相比,优劣已经判明。王通曾经赞誉过自己的学生程元和仇璋,说他们有制礼作乐的才能,作者自愧不如程、仇,未能光大曾巩的文学和功业,所以深感有愧师门。
第二首起始两句:“精爽回长夜,衣冠出广庭。”《左传》上有“心之精爽,是为魂魄”的话语。“精爽”,指人的魂魄。这里是说,人死以后归于幽冥。次句“衣冠出广庭”,是说丧事已毕,陈逝世者的衣帽在广庭上,表示纪念(古代有这样的风俗)。这两句都是表明伤逝。第三四两句:“勋庸留琬琰,形象付丹青。”前句是说:南丰先生有功于国家和人民,功勋还铭记在史册之上,留下千古的美名。后句表明:先生平昔的形象,已绘制在图画之中,使后人得以瞻仰。这两句是对曾巩一生作出评价。
第五六两句:“道丧余篇翰,人亡更典刑。”“道丧”句表示大道虽然已经丧亡,但先生的篇章翰墨,仍然存在人间,成为珍宝。“人亡”句,表明人亡故了,典型也就更改了。(更,更改。刑,通“型”。)但先生的风范,还永存在自己的忆念之中。“典刑”句出于《诗经·大雅·荡》:“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这两句表明作者对南丰先生的景仰。
尾联:“侯芭才一足,白首《太玄经》。”这两句是作者自期之语。侯芭是汉代著名作家扬雄的弟子。《汉书·扬雄传》上说,钜鹿人侯芭,常从雄求学,最后受其“玄言”(按:即《太玄》、《法言》),成为扬雄学业的继承人。作者表示南丰先生虽已辞世,自己愿意像侯芭一样,终身在文学方面作不懈的努力,以不愧为南丰先生的门人,不负先生的赏识。那么,尽管侯芭只有一人,能够白首承受先生的学业,先生也可以告慰于地下了。
这两首七律,在情调方面,是伤感失去知音。在内容方面,是歌颂曾巩在文学和功业方面的成就。曾南丰的去世,对朝廷来说是一重大损失。在艺术手法方面,语言经过锤炼,可说字字都有出处,写得很深沉。但缺乏浑成之致,浓烈之情,是江西诗派的共同弱点,作者也不例外,作者才情虽高,由于锻炼太过,难免此失。
(马祖熙)
【作者】
陈师道:(1053—1102)字履常,一字无己,号后山居士,彭城(今江苏徐州)人。家境困窘。少学文于曾巩,绝意仕进。元祐初,因苏轼等荐,为徐州教授。后任太学博士、秘书省正字等职。诗宗杜甫,锻炼辛苦,质朴老苍。黄庭坚甚爱重之。为江西派代表性作家,常与苏轼、黄庭坚等唱和。有《后山先生集》、《后山谈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