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原文
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
岑参
君不见走马川，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
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
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
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车师西门伫献捷。
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赏析
岑参笔下人物多是理想化的英雄，其现实基础最直接、最当指出的便是节度使封常清。岑参有不少杰作都是献给此人的。封常清是一个富于传奇性的人物，瘦瘠跛足，精通兵法，是唐代武将中起自细微而位至公卿的奇才。今存为岑诗中为封氏所作的多篇出征歌和凯歌，乃是诗人平生最得意之作。这首诗是岑参在轮台时为封常清出师播仙（今属新疆）而写的，是作者的代表作之一。全诗三句一韵，韵自为解。
前三句写平沙万里的西部风光，其中运用西部地名“走马川”“雪海”，顿觉有异国情调。“平沙莽莽黄入天”，既言“平沙”，就不是指飞沙（如唐王昌龄《从军行》“大漠风尘日色昏”），而是展现“平沙万里绝人烟”（岑参《碛中作》）的沙碛昼景。为紧接写飞沙走石蓄势。夜来风云突变，打破了日间的寂静，静动相生，构成奇趣。这是怎样一种“飞沙走石”！民间倒反歌中的“直刮得石头满街滚”，在西部却是一种事实，句有奇趣——一位新诗人拟曰“轮台的风吹落斗大陨石，一块雹子砸死一匹骆驼，热海的月亮烙熟葱饼”，颇为神似。风云突变又预示着战局突变，或突如其来的军机。果然，气象预兆落实在军情上，本节匈奴的张狂与唐将的从容，形成对照。
接来下就写夜行军，这是本篇独出心裁的构思。全诗没有一句写接仗，通过夜行军中唐军纪律的严明、精神的振奋、士气的高涨，暗示战斗的必然结果。便是所谓“不著一字，尽得风流”（唐司空图《诗品》）。“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三句，一句见将士上下一心（这与高适《燕歌行》的取向完全不同），一句见军纪严明（兵戈撞击的声音反衬出行军的肃静），一句通过人的感觉写霜风之厉害，像刀子在脸上拉。黑夜霜风，越是环境艰苦，越是衬托出将士的英勇无畏。夜袭敌人，兵贵神速，又增加了成功的机遇。
然后，作者通过马背热汗、砚中墨汁瞬息成冰，以小见大，状出天气酷寒程度，既极富西北生活实感，又颇具奇趣，一再以环境的艰苦，衬托主人公无畏形象。经过两度烘托，决胜信心已溢于言表，故跳过接仗，预想敌人闻风丧胆，大军兵不血刃，捷报倚马可待。干净利落，出乎意外，得其圜中。
本篇在写景状物、叙事抒情方面颇多奇趣，体现了岑诗的特点。尤其突出的是三句一韵的体式，乃吸收了汉代以后民间歌谣中三三七和七言三句构成句群的形式，扩成长篇，意思三句一转，韵脚三句一变，句位密集，平仄交替，从而形成强烈的声势和急促的音调，成为以语言音响传达生活音响的成功范例。
（周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