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冬至夜思家作品原文
邯郸冬至夜思家
白居易
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
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
【注释】
邯郸:今河北邯郸。驿:驿站,古代传递公文或出差官员途中歇息的地方。冬至:二十四节之一,在古代是一个重要节日。
【译文】
寒冷的冬至夜晚,我孤身一人旅居在邯郸的驿站里,在孤灯前抱着膝盖而坐,只有摇曳的影子沉默地与我相伴。这时我的家人大概也像我一样夜深了却还未入睡,坐在一起谈论着出门在外的我吧。
邯郸冬至夜思家赏析评点
【赏析1】
冬至是唐代重要的节日之一,朝廷会在这一天放假,百姓们会在这一天穿上新衣,互赠酒食,庆贺节日,场面十分热闹。然而白居易却恰好在这一天宦游于他乡,于是便有了这首诗。
诗的第一句即交代了诗人在本当和家人团聚的佳节里,被迫夜宿于异乡的驿站。第二句通过“抱膝”二字,将诗人独处异乡的神情生动地描写了出来;而“灯前”,既暗示出了“夜”的时间背景,又给“影”的出现提供了条件;“伴”字则赋予了“影”人的情感,并通过“影”与人的相伴,进一步烘托出了人的孤寂。后面的两句,诗人并没有直接表达自己思念家乡的情怀,而是使用了一种侧面描写的方法。诗人想象出了这样一种情景:家人团聚,共度佳节,却因少了自己而有所缺憾,以致夜深人静仍不能入睡,像自己一样坐在灯前,想念着远方的亲人。精彩之处恰恰在于,“说着远行人”的家人们究竟说了些什么,诗人并未写明,而是给读者留下了广阔的想象空间。而看到这里,每一个有过思乡之苦的人,大概都会有自己的答案吧。
【赏析2】
农历十一月二十二日,是二十四节气的冬至节。我国古代对冬至甚为重视,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汉书》中说:“冬至阳气起,君道长,故贺。”——过了冬至,白昼一天比一天长,阳气回升,是一个节气循环的开始,也是一个吉日,应该庆贺。《晋书》有“魏晋冬至日受万国及百僚称贺……其仪亚于正旦”的记载,可见人们对冬至的重视。至今,有一些地方还把冬至作为一个节日来过。
有一个冬至,作者是在邯郸(今属河北)的旅舍中度过的。他远游尚未到达目的地,投宿在驿站。长途旅行不免困乏,到驿站住在陌生的环境,听到的是异乡的方音,就不免增添了对故乡亲友的思念。过了秋分,夜晚的时间一天天增长,而这个增长的极限则在冬至之夜。
然而,人们通常是不大注意这种渐进的变化的,但旅途思家难以成眠的游子,对这一点却很敏感。他越是不能人睡,便越觉得冬夜漫漫,于是想到这“冬至”,这一夜是多难熬啊!其实,至夜之长客观上是有限的,而作怪的是诗人的主观思想感情,俗话说愁人觉夜长,碰巧是冬至之夜,更大大增加了冬夜漫长之感。屋子里一盏孤灯、四面墙壁,使他感到十分孤单。但诗人并不直说孤单,却用“影伴身”的说法曲折表达出这层意思。写“伴”,却是与影为伴,更加显出“无伴”的寂寞。
在这样凄清孤寂的环境中,游子自然会想家,想亲人,这层意思,诗人也没有直说,而用家人深夜叨念着自己的想象来表现。由自己的夜深不寐,推想家人夜深不寐;由自己思家推想家人同样在思念自己。这样写把思家的情绪表达得更深,更迫切,表现出亲人之间那种心心相印的深厚感情。
这种表现手法,最早可以追溯到《诗经•陟岵》,诗中写征人思家,而想象亲人叨念自己。唐诗中这种手法运用得更多。白居易多次运用这种手法,如《初与元九别忽梦见之及寤而书忽至》:“以我今朝意,想君此夜心”;《江楼月》:“谁料江边怀我夜,正当池畔思君时”;《望驿召》:“两处春光月日尽,居人思客客思家”;《客上守岁在柳家庄》:“故乡今夜里,应念未归人”等等。
其他诗人如杜甫的《月夜》,由自己望月想到妻子望月思念自己,是通过“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来衬托的;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由自己思念兄弟想到兄弟思念自己,是通过“遍插茱萸少一人”的富有特色的场面表达的。白居易此诗,则是通过揣想家人围炉谈说远游人情景表现的。它们有共同处,但各从生活真实中得来,并无雷同因袭之感。
(周啸天)
【赏析3】
第一句叙客中度节,已植“思家”之根。在唐代,冬至是个重要节日,朝廷里放假,民间互赠饮食,穿新衣,贺节,一切和元旦相似,这样一个佳节,在家中和亲人一起欢度,才有意思。如今在邯郸的客店里碰上这个佳节,将怎样过法呢?第二句,就写他在客店里过节。“抱膝”二字,活画出枯坐的神态。“灯前”二字,既烘染环境,又点出“夜”,托出“影”。一个“伴”字,把“身”与“影”联系起来,并赋予“影”以人的感情。只有抱膝枯坐的影子陪伴着抱膝枯坐的身子,其孤寂之感,思家之情,已溢于言表。
三、四两句,正面写“思家”。其感人之处是:他在思家之时想象出来的那幅情景,却是家里人如何想念自己。这个冬至佳节,由于自己离家远行,所以家里人一定也过得很不愉快。当自己抱膝灯前,想念家人,直想到深夜的时候,家里人大约同样还没有睡,坐在灯前,“说着远行人”吧!“说”了些什么呢?这就给读者留下了驰骋想象的广阔天地。每一个享过天伦之乐的人,有过类似经历的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生活体验,想得很多。
宋人范希文在《对床夜语》里说:“白乐天‘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语颇直,不如王建‘家中见月望我归,正是道上思家时’有曲折之意。”这议论并不确切。二者各有独到之处,正不必抑此扬彼。此诗的佳处,正在于以直率而质朴的语言,道出了一种人们常有的生活体验,因而才更显得感情真挚动人。
(霍松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