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亥杂诗原文
己亥杂诗
清·龚自珍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己亥杂诗赏析
说起龚自珍,也许不少人会记得曾经编入中小学教材的一首诗:“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这也是《已亥杂诗》中的一首。很少有人能想到,那样刚烈意气的少年,会写出这样一首略带缱绻的诗词。他的诗里有着强烈的生气,那是渐渐衰退的晚清所不曾拥有的。
晚清,是一个许多人不愿去回想的时代。19世纪初的中国,危机四伏,内有农民起义,此起彼伏,外有列强环视,虎视眈眈,几千年的封建大帝国,就像根基动摇的老屋,处在风雨飘摇中。可是屋子里的人却自认为安稳得很,朝廷依旧花天酒地,歌舞升平,官僚们只求能日日升迁,唯有极少数头脑清醒,目光远大的人,才能感到盛世已经转为衰世了。
龚自珍便是这极少数人中的一个,他的政治理想和主张,对后来的改良主义思想的形成起了先驱作用。
龚自珍出生于浙江杭州一个世代儒学的官僚家庭,祖父和父亲曾在北京做官,因为一时东南名士汇集门下,龚自珍身为贵公子而才华出众,常与宾客游宴赋诗,俨然以“陈思王”自命,早年的诗词著作闻名江南。
少年时的他爱好经世之学,以后成了一位极有抱负的爱国者,如在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为抵制列强对西北的入侵,他上奏建议朝廷在西北设置行省管理,当时他的建议朝廷不予采用,一直到数十年后才得以实施,他的境遇,就好似南宋时的陆游。
少年时,龚自珍仕途坎坷,十九岁起考功名,四次乡试才得到举人的资格,接着便是连续五次会试落第,直到三十八岁才勉强考上三甲进士,他三十八岁中进士后殿试时,当着道光皇帝的面,在《对策》答卷中以王安石变法思想讨论天下事,他很自负,结果他的“直陈无隐”使得“阅卷的诸公皆大惊”,以当时朝廷的智商,又怎么会看中一个胸怀变革的异类分子?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他超众的才华,所以借口他的字写得不够好,压低了他的录取名次。由于资格的限制,他只能当一员六品主事。他想像王安石一样去实施变革的宏愿被阻,他只能空怀经世之才,况且他的性格又是桀骜不屈的,被守旧官僚视为异端人物,断绝了他升迁之路,得不到参与朝政的机会。
当英国利用鸦片入侵,朝廷分为主和与主战两派,龚自珍越位言事,竭力主战,终因“悖其长官”,得罪朝中的权贵穆彰阿,为穆彰阿所恶。于是龚自珍在道光十一年(1831年),毅然抛弃做了二十年的京官,辞官回乡,在南归途中写了300多首七言绝句,并题为《已亥杂诗》。
龚自珍离开北京是农历四月二十三日,他从北京外城东面的广渠门出城,没有带家眷、仆从,雇了两辆车,自己坐一辆,另一辆装他的书籍和自己的一百卷文稿,单身上路。龚自珍自小在北京念书,回杭州乡试后,又回到北京继续念书、考试、做官,祖父和父亲又都在北京做官,对他来说,北京简直就是第二故乡,如今他却不得不离开。
他本是自请辞官,当像陶渊明赋《归去来辞》一样轻松才是,但是想到自己空怀经世之才而无用,对国事日非的担忧,让他恋恋不舍,一步一回头地出广渠门向东走,京城越来越遥远,他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黄昏日暮,红霞满天,北京城隐没在霞光之中,他回头长久的注视着,一股惜别之情,一种失落之感陡然从眼前扩展开来,漫天铺地,变成一张忧郁的巨网,把诗人紧紧罩住了。
车子向东而走,要到通州才能换船南下,这一回离京,便不再想回来了,踏出北京城就如同走向天涯海角,与京城远远隔绝了。此情此景真使人想到元人马致远《天净沙》中的句子:“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树林间缤纷落英,一阵薄暮的晚风吹来,诗人看着一片片飞花离开树枝,纷纷坠落,在那一丛花树下堆砌起舞,化作红泥香尘,大自然这么美的鲜花就这样默默地化作灰尘了,诗人痴迷地看着这种景象,心中猛然一惊:自己如今不也像这一片飘散的落花吗?自己辞别京城,不也如同落花辞世离开枝头了吗?
是“无可奈何花落去”,还是“水流花谢两无情”呢?
不,落花到底不是无情的事物,它回到培育自己成长的土壤里,纵然化作了泥土,不是还能够起到培育新一代,滋润未来的花朵吗?到那时又是一个五彩缤纷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