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书怨原文
彩书怨
唐·上官婉儿
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余。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
欲奏江南曲,贪封蓟北书。书中无别意,惟怅久离居。
彩书怨赏析
传说上官婉儿快出生的时候,她母亲郑夫人梦见有个巨人递给她一杆称,道:“持此称量天下士。”郑夫人很开心,认为腹中必定是位能成大器的男孩,谁知生下来却是个女儿,不免令她失望。彼时的郑夫人当然不会想到,自己的女儿长大后果然如梦中巨人所说,称量天下士。
上官婉儿是唐朝极富盛名的才女,她的爷爷上官仪就是位极富才名的士人,深受唐高宗和武则天的赏识。后来上官仪因不满武则天妇人干政,向高宗提出了废后。唐高宗本来就没什么主见,大臣一起哄,他也觉得武则天的气焰实在太盛了,得压制一下,于是命上官仪草拟废后诏书。结果武则天哭着一闹腾,唐高宗立马收回了废后的意思。以武则天的性子,这件事当然不会就这样算了,她不会找高宗算账,而是把矛头指向了上官仪。上官仪获罪,家里的男人全被杀了,上官婉儿和母亲郑夫人则被发配到了内廷为奴。
命中注定上官婉儿不会碌碌无为地度过一生。十四岁那年,上官婉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熟读诗文,通晓事理,才名渐渐传播开来。武则天召见上官婉儿,当场命题让她作诗,上官婉儿毫不胆怯,按照武则天的意思作诗一首,其文采斐然,令武则天大悦,当即便下令免去她的奴婢身份,留在身边帮忙处理宫中事务。此后多年,上官婉儿俨然是武则天身边的大红人,深受信任,朝中官员都不敢不卖她面子。武则天死后,唐中宗李显复位,封上官婉儿为昭容。按照当时妃子的品级,昭容仅次于皇后、四妃(贵妃、淑妃、贤妃、德妃)和昭仪,在宫中的地位已经是极高的了。她和武则天的侄子武三思,还有中书侍郎崔湜都有私情。而武三思不仅和上官婉儿有私情,和唐中宗的皇后韦氏也常常混在一起。唐中宗本就是个妻管严,明知老婆有外遇,压根不敢吭一声,最后还死在韦后跟女儿安乐公主手上,也算是历代皇帝中最窝囊的一个了。
且不说上官婉儿那些荒唐的情史,她的文采是毋庸置疑的。《全唐诗》中一共收录了她三十二首作品,这首《彩书怨》是被提及较多的。上官婉儿以闺中思妇的口吻,塑造了一位思念丈夫的妻子形象。上官婉儿一生困于皇宫之中,虽说后来成了唐中宗的妃子,但是平常女子对丈夫的思念,她从来没体会过,这也是上官婉儿作为女人所缺少的经历。
诗的开头模仿屈原《湘夫人》“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的意境,说明诗中的思妇生长在洞庭湖边,她看着纷纷落下的树叶,感受到了深秋的萧瑟,继而又想起了远在万里之外的丈夫。春秋之际,是最容易感伤的季节,也是最容易牵动妇人心中相思的季节。没有丈夫的陪伴,妇人闺中寂寞,孤枕难眠,更深露重之时,更觉得被子都是冰冷。因此妇人一夜难眠,索性起床,走到窗户边看月亮。她和丈夫抬头看见的是同一个月亮,可偏偏相隔甚远,无法见面。等到月亮落下,空留房中华丽的织锦屏风。没有丈夫的日子,妇人如此空虚寂寞,梦中都想着团聚。可以想象,武则天在世的时候,上官婉儿处于女子最美的花样年华,却不能找个心爱的男子嫁了,过普通女子该过的日子,眼看着同龄女子都成婚了,婉儿心中肯定是有羡慕和遗憾的。
上官婉儿《彩书怨》中的闺怨,比一般诗人所写的要直白得多,这种寂寞或许就是她前半生所感受的。到了出嫁年纪的女孩却因命运的捉弄,享受不了平常女子该有的幸福,虽然深受武则天的宠信,但上官婉儿何尝不想有个疼爱自己的男人时刻陪伴着她呢!诗中的妇女虽然深闺寂寞,但好歹心头有一份牵挂。身在南方的妇人想着远在蓟北的丈夫,想弹奏一曲热闹的江南采莲曲,却怕曲中的热闹跟自己的寂寞反差太大,惹起心中的愁绪。若要安慰寂寥的心,只能一封又一封地往蓟北寄书信。信中没有写别的,只是写了长久以来的相思与惆怅。妇人希望丈夫看了信之后,能够早日回到自己身边。
宫廷生活的寂寞与苦闷,其实远胜过闺怨的女子。后宫佳丽三千,皇帝却只有一个,尽管她们拥有荣华富贵的生活,但却得不到一份真挚的感情。与闺思的妇人相比,可以说宫怨的女子更加可怜。她们被关在这座黄金牢笼之中,没有人身自由,也很难得到皇帝的眷顾,只能在空虚和寂寞中了此残生。上官婉儿是宫中少有的处于权力巅峰的妃子,可她终究是女人,女人最想要的,永远都是一份真挚的爱情,而她终其一生都实现不了这个愿望,她只能从其他地方寻找刺激,包括情感方面和政治方面。
除了武三思和崔湜,上官婉儿还有不少男宠,这些事唐中宗未必不知道,他不敢管,也管不了,他身边的女人,像韦后、太平公主、上官婉儿、安乐公主,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上官婉儿和韦后联手,把武三思推上了权力的高峰,这令身为李家子孙的太子李重俊气愤不已。李重俊不是韦后的亲生儿子,当然不可能跟她一个鼻孔出气,他早就不满这些女人的胡作非为了,于是发动兵变,杀了武三思和武崇训父子。李重俊没打算放过上官婉儿,不过上官婉儿在这个紧要关头表现出了镇定,她对唐中宗说:“观太子之意,是先杀上官婉儿,然后再依次捕弑皇后和陛下。”唐中宗觉得有理,就下令让羽林军去对付李重俊,李重俊兵败被杀,上官婉儿也逃过了一劫。
上官婉儿的失败,在于她在权力巅峰玩得太风生水起了,后来又和另一位权势极大的女人太平公主起了冲突。据说太平公主看上了上官婉儿的情人崔湜,两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闹翻了脸。就这样,上官婉儿加入了韦后和安乐公主一派,太平公主则联手李隆基,也就是后来的唐玄宗。等到韦后和安乐公主毒杀了唐中宗后,李隆基带着大军冲进宫中,捕杀韦后党羽,韦后和安乐公主都死于这场兵变中。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上官婉儿却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她梳理好妆容,带着她的宫女仪仗队前去迎接李隆基,她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先帝遗诏,以表明自己与韦后立场是不同的。李隆基可不像唐中宗那么糊涂,管你是不是真的无辜,该杀的时候还是得杀,以儆效尤。
就这样,上官婉儿在权力场中厮杀的一生匆匆结束了。唐玄宗即位后,派人收集上官婉儿生前的诗作,整理成文集。可见,不管上官婉儿的生活作风如何,她的文采是毋庸置疑的,唐玄宗既然肯编撰她的诗作,必定也很欣赏她的才华。上官婉儿虽然做到了称量天下士,却还是没能把握自己的命运。
深宫女子皆寂寞,纵有七窍玲珑的心,不下须眉的才,上官婉儿还是和其他宫中女子一样,一生都没逃出宫墙所筑起的囹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