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娘原文
如意娘
唐·武则天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如意娘赏析
她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位女帝。
唯她一人,自名为瞾,上有日月,下有天地——明空。
《乐苑》上说:“《如意娘》,商调曲,唐则天皇后所作也。”
从称谓上便可看出,至少在封建时代,后人并不认可她作为皇帝的地位,依旧称她为皇后,甚至更多的是讳莫如深。
这个撼动天下的女子,亦曾有失意之时。
在感业寺的四年,是她人生中最失意的四年,但祸兮福之所伏,武则天在感业寺的日子也充满了命运的转机。在感业寺,武则天写下了她最有名的诗歌《如意娘》,史载这首诗是写给唐高宗李治的。或许,正是这首诗,使得李治才忽然想到尚在削发为尼的旧情人武媚。
曾经明媚放肆地驯服烈马的少女,在感业寺里惴惴不安,她并不愿意在这里终老,但李治生性多情,他可以喜爱一个武媚,就可以喜爱其他的美人,然而这种多情,又令自己有一丝挽回的机会。
这首《如意娘》,是武则天最巧妙的手段。
短短四句,既昭显了自己的才华,又引得李治怜惜,可说为一个绝佳的计谋。
她引用了梁王僧孺诗《夜愁示诸宾》中提到的“谁知心眼乱,看朱忽成碧”。既有忧思过度之意,又暗示了春光的流逝,象征着春日的朱红花色已经开始褪却,绿色的嫩芽又开始了萌发,日复一日,时光已逝,转眼便是下一个春夏秋冬。
曾经我们相识之时,春花正好,日光明媚,姹紫嫣红开遍,正是一年好时节,而如今,天气森寒,眼前只有青碧寥落,独留我一人在此苦苦思念。一日日的思念令我越发憔悴,你可知道,这般虚度光阴,这般度日如年,只因为想念你我当时的恩爱。
若你不相信我近来因思念你而流泪,那就打开我曾经用过的箱子,去瞧一瞧我石榴裙上的斑斑泪痕,你便会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武则天一定从未想过,“看朱成碧”这个词,到后来成为唐宋文人常用的成语。李白的“催弦拂柱与君饮,看朱成碧颜始红”,辛弃疾的“倚栏看碧成朱,等闲褪了香袍粉”。
而后两句“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则更是广为流传。
李白的《长相思》一诗中有“昔日横波目,今成流泪泉。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之句,据说李白的夫人看了这首诗,对他说:“君不闻武后诗乎?‘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李白听了后“爽然若失”。因为溯其本源,他终究无法超越武则天的这两句。
就是靠着这精妙绝伦的四句诗,武则天重新引得了李治的注意,为其打破世俗,接其回宫。
武则天回宫后,迅速夺走了当时李治的宠妃萧淑妃的身份和地位,并想方设法为李治生下了儿子李弘。
重回宫廷的武则天,有了能让她站稳根基的儿子,母凭子贵后,便要开始扫除她的对手——萧淑妃与王皇后。
永徽六年(公元655年)十月十三日,唐高宗在李勣等朝廷重臣的支持下,终于颁下诏书:以“阴谋下毒”的罪名,将王皇后和萧淑妃废为庶人,并加囚禁,她们的父母、兄弟等也被削爵免官,流放岭南。七天以后,唐高宗再次下诏,将武昭仪立为皇后。
这个女子太狠,太聪慧。
从皇后,到太后,再到废皇帝自立为帝,她几乎是踏着李氏皇族的血在前行。唐高祖、太宗的子孙几乎被其诛杀殆尽,甚至连她的六个亲生子女中的一个女儿、两个儿子,也成为她夺权斗争的牺牲品,而被她贬逐软禁的庐陵王李显,也就是后来的唐中宗,也曾吓得几次欲寻短见。
而她的孙辈惨遭毒手的,更是数不胜数,其中才华横溢的,也大有人在。
李显的嫡子,曾经的皇太孙懿德太子李重润,亦在其中。
《新唐书》中曾提到:“重润秀容仪,以孝爱称,诛不缘罪,人皆流涕。”
大举杀伐之后,武则天终于在血与火之中,建立了她的大周,为此她踏着儿子、女儿、孙子、孙女的尸体,走上了最高位。
光宅元年(公元684年)九月,改东都洛阳为神都,垂拱四年(公元688年)五月十八日,武太后加尊号“圣母神皇”,在打击反对派的同时,武则天还造祥瑞,建万象神宫,并在佛教经典《大云经》中找到了女人称帝的依据,为自己称帝大造舆论。
载初元年(公元689年)九月,武则天67岁高龄时,在则天门宣布改唐为周,称“圣神皇帝”,改元天授。并降皇帝李旦为皇嗣,赐姓武氏,武则天正式登上“皇帝”宝座,成为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改国号为周,定都洛阳,建立武周王朝,从此“武周”取代了“李唐”。
作为一个帝王,她无疑是成功的,平定边患,改革内政,整个王朝一片繁盛。而在这些背后,更是无数人的鲜血染就的。
在她称帝后,先后重用酷吏二十七人,以严刑峻法排除异己,大兴告密之风,大批朝臣被无辜株连,朝野上下人人自危,官员上朝如同赴刑场。酷吏中最血腥的人物是来俊臣,在其为官二十年间,经其手杀害的大小官员近两千人,其中有李唐亲王、郡王、国公等几十位,有宰相五位,有大将军十几位,委实触目惊心。
到最后,她显然已经忘却了曾经的少女情怀,忘记了她曾那样柔弱而乖巧地依附着李治,这天下,是她的主宰,这天下男子,无不听她之命,她何须再低眉垂首?
她广纳男宠,荒淫后宫,并振振有词,朕乃帝王,男儿可有后宫三千,朕亦可有!
她的“忆”,她的“看朱成碧”,尽付给了那些年轻而野心勃勃的男人。她的嚣张,她的强悍,让整个李唐的江山风中摇曳。
如此女子,如此天下,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人,中华五千年,只此一人!
而这样一个女子,每当忆及她的“看朱成碧思纷纷”,便多了几分不寒而栗。
她仿佛是戴着面具的妖,一哭一笑,都似是天生计谋,一言一语,便是流血万里,谁还记得她少女般的娇俏与活泼?
无字碑下,众生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