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度西岭,群壑倏已暝-孟浩然《宿业师山房待丁大不至》赏析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9-06 16:20

宿业师山房待丁大不至原文

宿业师山房待丁大不至

孟浩然

夕阳度西岭,群壑倏已暝。

松月生夜凉,风泉满清听。

樵人归欲尽,烟鸟栖初定。

之子期宿来,孤琴候萝径。

夕阳度西岭,群壑倏已暝-孟浩然《宿业师山房待丁大不至》赏析

宿业师山房待丁大不至赏析

无论何时,尘世总是如此,充满喧嚣也充满幻灭,充满纷扰也充满浮沉。行走于尘世,若苦恨太多、迷惘太多,我们不妨远离人群、远离喧嚣,去向远方,与山水林泉、清风明月真诚面对。那里未必是最好的归途,但是至少,在那些宁静的地方,我们可以放下防卫、放下虚妄、放下挣扎。

喜欢独处,只因那时候可以找回真实的自己。很多时候,因为世事迷离缥缈,所以人们总是戴着面具生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多年以后,还有几个人能如最初那般清澈和明净、轻悠和自在?总是这样,走着走着,就忘记了快意;走着走着,就遗失了坦荡。可是,活在人间,总要留几分纯粹、几分清淡,才不算愧对尘缘。

若不是那份清淡心境,孟浩然笔下大概不会有这样的写意画面。人生失意,许多人会郁郁寡欢,而这个心性淡泊的诗人,却选择了宁静悠然。对于那些不乐于曲意逢迎的人来说,与其混迹人海,看尽纷扰,不如退隐山林,独自清欢。

这次,孟浩然住在僧人业师的庙里,他的故友丁凤约定晚上来庙里和他共宿。天色欲晚,丁凤还没有来,他便抱着琴等在那里,不心焦,不抱怨,只是静静地等着,静静地写下这首诗记其事。这就是孟浩然,因为心境恬淡,所以等待虽然漫长,却并不无聊。淡然在心,悠然在怀,便可以不急不躁、不悲不喜。

你来或者不来,我就在这里,不来不去。这样的境界,不是谁都可以抵达的。但是至少,我们可以在处事的时候,少些抱怨,多些宽容;少些狂躁,多些淡然。要知道,当你抱怨的时候,天地就不再宽阔,时光就不会清朗。

其实,这只是寻常的山中。但是在孟浩然看来,这里足可以让人沉醉。心无渣滓的时候,处处都是山风水意。夕阳西下、群壑昏暝、松际月出、风吹清泉、樵人归尽、烟鸟栖定,你若心境寥落黯淡,这些意象也就十分平常;你若心怀坦荡清幽,这便是最诗意的画面。

夕阳徐徐落入西边山岭,千山万壑忽然昏昏暝暝。日落时分,许多人在惆怅感伤,而孟浩然则独坐古寺,静看斜阳。他虽然盼望着故友前来,与他琴书相和、诗酒流连。这是他喜欢的情节,他虽然独爱寂静,但他也希望在那个荒凉的人世间,能有人明白他的心迹、了解他的情怀。

其实,喜欢独处的人,也总希望有两三知己,对酌明月、送别流年。高山流水,虽是旧时的故事,但是行走于人间,谁不希望冷暖有人知道、悲喜有人明了?喜欢独处,未必就是喜欢孤独寂寞;喜欢独行,未必就是喜欢了无牵挂。

松月生夜凉,风泉满清听。暮色沉沉的时候,松间明月增添夜的凉意,风中泉声听来别有情味。夜虽清凉,但在诗人心中,有月光如水,有泉流潺潺,时光便无缺憾。月光虽美,但是很多时候,总被人们遗忘。

这世间,其实有许多美丽的景致,就在人们身边。但是忙于俗事的人们,又有几个能停下来静静欣赏?人们抱怨尘世荒凉,其实是心有尘埃,不能澄清自己,看不到草树斜阳、碧天星月而已。

打柴的樵夫们将要归尽,暮烟中的鸟儿刚刚栖定。此时,夜已经铺在那里,不安的人们,便开始了幽幽暗暗的心事起落。而诗人的笔意,却依旧悠然清淡。他没有奢求,没有虚妄,在无垠的人间,有松月风泉、山水云月,便可以怡然自得。那么,还有什么能让他悲悲切切呢?

之子期宿来,孤琴候萝径。在那幅山居秋夜图里,我们终于看到了诗人独自等待的身影。些许孤独,却不曾悲伤;些许寥落,却不曾荒凉。只因有琴在手,有月在天,便也有了整个世界。心怀诗意的人,纵然没有湖光水色,却有扁舟渔歌,摇荡在心间。这便是独处的快乐。

诗人何尝不希望故友尽快到来,听他的琴声,读他的心声。那条布满藤萝的小径上,他的身影多少有些孤独。等了许久,故人未至,他却仍旧淡然如初,不生怨艾。远远望去,这位风神散朗的诗人,仿佛就在那里,不喜不悲,不忧不惧。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

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

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

感此怀故人,中宵劳梦想。

这个夏天,孟浩然仍旧是独自寂静、独自清欢。天地之间,从来都是有人凄惶,有人欢乐;有人愁苦,有人闲悠。显然,他属于后者。因为宁静,所以去留无意;因为恬淡,所以得失随缘。

因为清淡意味,所以这首《夏日南亭怀辛大》常被人想起。辛大即辛谬,是孟浩然的同乡好友,两人常在夏日来南亭纳凉饮酒。所以,这个夏天的夜晚,荷风送香、竹露清响的时候,诗人又想起了故友,想起了从前那些共坐亭中、对饮月下的情节。可是他又知道,故友此时身在远方,他只有自己,独自面对清风明月。但是从这首诗的字里行间,我们可以看出,诗人虽然怀念那些从前,却并未落寞忧伤。

或许,他只是就闲情逸致作轻描淡写,却往往能引人渐入佳境。黄昏时分,夕阳忽然间落下了西山,东边池角明月渐渐东上。夕阳落山,有时候真的只是瞬间,所以人才会在独自斜阳的时候,莫名地生出感伤。可是也有人在面对斜阳的时候,不感伤,不落寞,只因他们知道,万事皆缘分,有聚就有散,有来就有去。

有人说,如果你因为错过太阳而哭泣,那么你也会错过月亮和星星。我认为的确如此,茫茫尘世,没有了春花,还有秋月;没有了夏风,还有冬雪。所谓人间何处不飞花,只要用心寻找,处处都有风景。可是你若闭上眼睛,关上心门,人间恐怕就只有幽幽暗暗。

这样的夏夜,披散头发,悠闲地卧在窗前,与明月相对,与清风相依,醉意就在心间,不须向谁说起。这样的夜晚,这样的自在,可是放眼人间,有几人能如此写意、如此悠然?同样的窗口,有人遇见星月,有人遇见寂寞;同样的草原,有人遇见牛羊,有人遇见荒凉。心境不同,景物也就不同。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荷花的香气清淡细微,风送时闻;竹露滴在池面其声清脆,入耳宜人。滴水可闻,细香可嗅,这样寂静的夜晚,若不是心性恬淡,又怎会找到这样的清淡意味?

或许是竹露滴落池面的清脆声响,太过悦耳清心,犹如天籁,使诗人有所触动,从而想到了音乐,想要取出古琴,弹奏此时此刻的心境。古琴这种平和古雅的乐器,只宜在恬淡闲适的心境中弹奏。据说古人弹琴,先得沐浴焚香,摒去杂念。而南亭纳凉的诗人,此刻已自然进入这种心境,正宜操琴。欲取而未取,舒适而不拟动弹,但想想也自有乐趣无穷。

此时,若是有故友在身边,闲话清谈,把酒言欢,自是有无限快意。诗人也因为夜色正好,而无人为伴,有些许惆怅。因为那份挂念,甚至在入梦之后,还遇见了故人。必须承认,没有知音欣赏,泠泠琴音难免显得孤寂。但是那又怎样?这样的夜晚,月明星稀,风轻云淡,独自人间,又有何值得遗憾!

我们不必刻意寻求孤独,只须在心神疲倦的时候淡出人海,亲近山水云月。我总相信,在最寂静的地方,生命最清远;在最遥远的地方,生命最淡泊。只有洗去尘埃,不纠结,不彷徨,不贪求,不虚伪,才能找到最初的清意、最后的悠然。经过山风水月的洗涤,再次回到人海,或许我们已不是从前苦心孤诣、迷乱不休的自己。

喜欢独处的人,心中必有至美的风景。山风也好,水月也好;烟雨也好,斜阳也好,从不遥远。甚至不需要远离人群,只在某个角落、某个窗口,就能隔绝尘世,远离喧嚣。在属于自己的地方,品茗读书、听雨弹琴,何尝不是写意的生活。独处的时候,我们是自己的风景。

柳宗元·溪居:若总黯然销魂,何来天蓝海碧

久为簪组累,幸此南夷谪。

闲依农圃邻,偶似山林客。

晓耕翻露草,夜榜响溪石。

来往不逢人,长歌楚天碧。

尽管人们常说人生如戏,但是面对浮沉起落、聚散离合,却很少有人能够坦然面对。红尘似海,生命如尘,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我们已流落到野径荒原,或者飘零到古道天涯。如何面对那些零落的晦暗时光,是淡定从容,一笑视之,还是凄凄惨惨,悲悲切切;是宠辱不惊,随遇而安,还是抱怨丛生,意志消沉?

前者可以让我们于幽暗处看到灯火,后者只会让我们从沉沦到沉沦,从晦暗到晦暗。面对聚散得失,只有淡然处之,才能回到春暖花开。不管世事如何变迁,至少我们还有碧海,还有蓝天;至少我们可以在自己的心园,种下春花、种下秋月。可你若总是黯然销魂,恐怕就很难遇见天蓝海碧、渔火灯帆。

尽管这里有被贬谪的无奈,但是多年以后,我还是对这首诗无比钟爱。读这首诗,我总会想起陶渊明,想起采菊东篱、种豆南山的时光。山中的日子,纵然身如飘叶,不见来人,却有无边的自在。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这样的生活虽然单调,却能让人远离纷争,忘却忧烦。这就是归去来兮的快乐。

柳宗元,字子厚,山西运城人,世称柳河东、河东先生;因官终柳州刺史,又称柳柳州、柳愚溪。与韩愈共同倡导唐代古文运动,并称为“韩柳”;与刘禹锡并称“刘柳”;与王维、孟浩然、韦应物并称“王孟韦柳”;与唐代的韩愈、宋代的欧阳修、苏洵、苏轼、苏辙、王安石和曾巩,并称为“唐宋八大家”。

柳宗元出身于官宦家庭,少有才名,早有大志。早年为考进士,文以辞采华丽为工。贞元九年中进士,十四年登博学鸿词科,授集贤殿正字。曾为蓝田尉,后入朝为官,积极参与王叔文集团政治革新,迁礼部员外郎。永贞元年九月,革新失败,被贬为邵州刺史;十一月柳宗元加贬永州司马,在此期间,写下了著名的《永州八记》。元和十年春回京师,不久再次被贬为柳州刺史。柳宗元交往甚蕃,刘禹锡、白居易等都是他的好友。

那时候,被贬永州的柳宗元,在零陵西南游览时,发现了曾为冉氏所居的冉溪,因爱其风景秀丽,便迁居此地,并改名为愚溪。这首诗就是在他悠游溪畔时所写。很显然,诗人喜欢那片天地,喜欢那里的花草树木、云月山水。尽管他是被贬至此,不无寥落,但是面对清幽的景致,陶醉之意还是油然而来。

不得不说,在这首诗里仍然隐含有牢骚之意。驻足于溪畔的诗人,大概偶尔也会生出些许感慨与惆怅。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或许就是诗人潜在的情怀。在那个遥远的时代,虽也有陶渊明之类独爱山水,但大多数读书人更愿身居朝野,不愿独自天涯,历史的主流就是如此。

诗人曾任礼部员外郎,也算身居高位,如今遭贬到此南夷之地,心境到底如何,无人真正知晓。虽然开篇说,长久受尽束缚,贬居生活正合他意,但是末句说来往不逢人,长歌楚天碧,分明有几分谪居的无奈。

傍溪而居,闲依农圃,锄地种菜,晓耕夜游,这正是古时文雅之士心中的桃源之境。虽然寂静如尘,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但是那时的文人又往往在内心中有这样的矛盾,身在仕途,就向往山林之境;身在山林,又追忆往日煊赫之时。诗人处于此种境地,内心的矛盾在所难免。但我更愿意相信,在那个溪畔,诗人更多的还是悠然与快味。

繁华之中,往往有着无尽的苦涩迷离。灯红酒绿也好,车水马龙也好,都只会让人苦心追逐,远离真实的自己。只有跳出繁华,在喧嚣之外,才会发现,原来繁华深处,藏着虚妄与狰狞、苍白与纠结。所以,当柳宗元被贬永州、遇见山水林泉的时候,我相信他心中真的觉得庆幸,而不是自我解嘲。

生于尘世,总要留几分闲适之意,让自己安坐庭前,看花开花落。尽管遭遇贬谪,仿佛从云间落至地面,但这何尝不是归去的良机。繁华虽醉人,却只会让人走向迷惘;山林虽寂静,却可以让人了悟人生。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幅寒江独钓的画面里,柳宗元便是那位独处孤舟、默然垂钓的老翁,他的骨子里分明有着从未更改的孤绝和傲然。画面里,山山是雪,路路皆白;飞鸟绝迹,人踪湮没;遐景苍茫,迩景孤冷。他就在那里,不钓秋水,只钓江雪;不钓名利,只钓清寂。我想,在那些失意的年月里,他定会看透繁华的真实面貌,也定会爱上繁华之外的林泉山水。

闲依农圃邻,偶似山林客。他虽然不是真正的隐士,但是那些谪居的日子,远离人群,远离尘嚣,没有了俗事缠身,没有了风波困扰,有的是流水清风、淡云微雨,又何必再去追味官场的苦累生活?

许多个日子,他如隐于山林的人们,与山水云月相对,与农田菜圃为邻。尽管这样的日子未必能长久,未必能直到永远。但是至少,在那些没有争斗、无须周旋的时光里,他可以真诚地面对天空和大地。溪居的日子,悠闲和恬适,尽在心中,无须对谁说起。

晓耕翻露草,夜榜响溪石。其实,采菊东篱,种豆南山,这样的情节并不遥远。只不过,很多时候,人们身陷樊笼,醉心名利,便忘记了山间的安详、水畔的清淡。贬谪的日子,看似无奈,但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因此而遇见的细雨沾衣、闲花落地,也不是谁都能拥有。清晨,踏着露水去耕地除草;傍晚,荡起小舟去游山玩水。这是何等惬意的生活!

因为淡泊和闲适,所以独来独往,也就没有太多孤单寥落。可以对酒高歌,可以对月吟咏;可以泛舟水上,可以放浪山中。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人生如此,更有何求?受不了孤独,也就不知独处的快乐;忍不了寂寞,也就不懂独自的清欢。人生在世,无论是得意还是失意,都应清清淡淡。得意时不该忘形,记得来时的路;失意时勿忘心安,仰头便有海阔天空。

世事茫茫,不管我们多么希望人生没有苦痛、没有低回、没有萧索,都改变不了人生如梦。今宵推杯换盏,明朝天涯相隔;此间狂笑欢歌,彼处沉沦无语。若总是低头叹息,天涯便总是天涯,暗夜便总是暗夜。但是当你静下来仰头去看,或许不需多久,就能看到渔舟灯火、烟雨霓虹。不愿永远黯淡沉沦,就应学会从容,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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