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曲》(姜西溟言别赋此赠之)作品原文
金缕曲
姜西溟言别，赋此赠之
清代：纳兰性德
谁复留君住。
叹人生、几番离合，便成迟暮。
最忆西窗同剪烛，却话家山夜雨。
不道只、暂时相聚。
滚滚长江萧萧木，送遥天、白雁哀鸣去。
黄叶下，秋如许。
曰归因甚添愁绪。
料强似、冷烟寒月，栖迟梵宇。
一事伤心君落魄，两鬓飘萧未遇。
有解忆、长安儿女。
裘敝入门空太息，信古来、才命真相负。
身世恨，共谁语。
《金缕曲》(姜西溟言别赋此赠之)注释译文
【注释】
①副题《百名家词钞》等无“姜”字。
②李商隐《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③衮衮：《估计词选》作“滚滚”。杜甫《登高》：“无边落木萧箫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④《诗经·豳风·东山》：“我东曰归，我心西悲。”
⑤杜甫《月夜》：“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⑥《战过策·秦策一》：“（苏秦）说秦王书十上而说不行。黑貂之裘敝，黄金百斤尽，资用乏绝，去秦而归。羸縢履踽，负书担橐，形容枯槁，面目黧黑，状有归色。归至家，妻不下纴，嫂不为炊，父母不与言。苏秦喟然叹曰……”
【译文】
谁又在把你挽留？可叹人生在几次离别中便匆匆老去。最令人想念的，是在西窗下一起秉烛夜谈，听你讲起故乡的生活，却不料这短暂的相聚随即而来的是漫长的告别。长江滚滚，落叶纷纷，白雁哀鸣着向远方飞去，而你也将离我而去。黄叶扑簌簌落下，秋天的景象凄凉如此。你说着要离去，我就平添了许多愁绪。但你要回乡就回吧，想来该好过如今在京城凄凉地寄宿在寺院里。你已两鬓斑白，儿女在家乡思念着你，而我一直为你的落魄遗憾不已。你上京城求取功名，才高八斗却始终不能及第，看来无论古今，才华与命运总是彼此背离。这满腔的悲愤，又能够对谁讲起？
《金缕曲》(姜西溟言别赋此赠之)赏析评点
【赏析】
康熙十八年（1679年）秋，姜宸英奔母丧南归，性德予以资助，并填此词相赠。
康熙十八年（1679），姜宸英因母丧而归。严绳孙有《金缕曲》“送西溟奔母丧南归次韵此恨何当住。也须知、王和生死，总成离阻。真使通都闻恸哭，废尽蓼莪诗句。算母子、寻常欢聚。秔稻登场春韭绿，便休论、万里封侯去。须富贵、竟何许。片帆触处成悲绪。问从今、樯乌堠燕，几番风雨。不尔置君天禄阁，未算人生奇遇。甚一种、世间儿女。画荻教成羞半豹，早高堂，鸾诰偏无负。天可问，倘相语。”但容若此作，全不提及母丧之事，只从西溟不得志而归立论，为其落魄而伤心，为其不遇而黯然，与陈维崧《贺新郎》“送西溟南归和容若韵时西溟丁内艰”所言“如此人还如此别”，较为相似。词人感叹相聚之日甚暂，相聚不到一年，又在黄叶飘零的秋天分离，无限怅然，只待来日相会再述。西溟此次黯然归乡，固然令人痛惜，不过家中“有解忆”之儿女，总强似萧寺离索苦居，也算是一种补偿。如此，则对其离家求宦，似有别议。
【汇评】
黄天骥《纳兰性德和他的词》：“姜宸英屡试不第，带着一肚子牢骚离开了京城，纳兰性德一再安慰他。这词上片写相别时的情景，下片则着重对失意者表示同情。在词里，诗人巧妙地运用李商隐和杜甫的诗句，恰切妥帖，不着痕迹，兼具俊爽苍劲之美。”
【延伸阅读】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唐杜甫《登高》）
◎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唐杜甫《月夜》）
◆姜宸英，字西溟，浙江慈溪人。连蹇不得志。康熙三十六年成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年已七十矣。病卒，年七十二。著有《湛园集》八卷、《苇间集诗》十卷。按姜宸英于康熙十二年离京，参加徐乾学主持的《一统志》编撰，十七年回京。据严绳孙《金缕曲·送西溟奔母丧南归次韵》及陈维崧《贺新郎·送西溟南归和容若韵时西溟丁内艰（《贺新郎》即《金缕曲》），则此次离京，实因母丧。又据清朱彝尊《孝洁姜先生墓志铭》，西溟之父孝洁“卒于草坪旅舍，时康熙十一年五月日也……先生殁后七年，孙孺人亦卒”，则西溟之母死于康熙十八年。此词当作于十八年秋。此首写西溟告别，后作者又作《潇湘雨》词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