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南·鹊巢》赏析-女子的深深哀伤
女子的深深哀伤—《召南·鹊巢》
往事如烟,将前生的记忆纷纷飘落,散落一地的忧伤,如同翩跹的蝴蝶一样掠过满心的惆怅,谁是谁的过客,如果爱情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烟花盛会,那么为何在尘世中翻滚了多时,最后受伤的总是女子,这些男人的记忆再被时间的潮水洗刷之后,他们已经忘记,曾经陪伴左右的那个韶华女子。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
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维鹊有巢,维鸠方之。
之子于归,百两将之。
维鹊有巢,维鸠盈之。
之子于归,百两成之。
冬天过去,天气渐渐暖和,小麦疯长,桃花盛放,在这段比较清闲的日子里,先民们都会忙着办一些喜庆的事情,比如婚娶,就是上面《召南·鹊巢》的故事。
喜鹊树上搭个窝,斑鸠来住它的家,这个女子今出嫁,百辆彩车迎接她。
喜鹊树上搭个窝,斑鸠来住它的家,这个女子今出嫁,百辆彩车陪送她。
喜鹊树上搭个窝,斑鸠挤满它的家,这个女子今出嫁,吹吹打打成婚啦!
有百余辆彩车吹吹打打从村落里出来,那顶鲜红的花轿,在田野中分外刺眼,夹杂着的喜庆喧嚣,惊起正在简单料理庭前庭后的朴质村民,他们都向这边看来,欣喜的表情浮现在脸上,互相交谈着是谁家迎娶谁家出嫁,发出阵阵艳羡的惊叹。不会有人注意到,在这人群中,有一个特别的女人,因为这场盛大的婚礼,既与她有关又与她无关。
有关是因为马上那个披红挂虑的迎亲男子是自己曾经的丈夫,那无关就不用解释了——他将要娶别的女人。
有一篇养蚕的文章中说到:“喂蚕一般是在晚上,一层层的桑叶撒下去,铺满整个蚕床,然后一个晚上就听见蚕食的声音,沙沙沙,如雨似风,也不见它们怎样的狼吞虎咽,可第二天起来,就见厚厚的桑叶只剩下了丝丝脉络。”
《鹊巢》中的这位弃妇就如同一株桑树,茂盛的绿叶似青春年华时的满头青丝,在整日的劳作中渐渐地变为苍白,岁月让她的容颜老去,家族一天天兴盛与富足。然而丈夫再也不会,站在她的身后,在她低眉的羞怯里把她抱起。她总是被冷淡,总是被责怪,有时候还被呵斥,曾经的亲切与山盟海誓也如风而去,剩下的只有回忆与痛苦。
春风拂面,在这丝丝的温暖中,女人似乎还可以捕捉到一些昨日夫妻二人相亲相爱的快乐、幸福的情景:她拉起他的手,她靠在他的肩上,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她体会他抚摩她脸庞的温存,一次次感受爱情的幸福甜蜜。
如今看到马上丈夫的笑脸都与自己是那么遥远。物是人非事事休,往事都已经成为昨日黄花。她以为她会痛苦流涕,甚至会发疯,而她沧桑的脸上却写满平静,她知道,有些事是人力无法挽回的,就像在这样的男权社会里,一个普通女人没有显赫的家世,容颜憔悴之后,只有认命!
这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无能为力的,所以,当女人无限沧桑地看着自己曾经丈夫迎亲队伍时,没有做出出格的举动,只是微笑面对,那曾经夜夜来袭的疼痛,终于在岁月的的深处麻木了。
自己现在在看一场完全与自己无关的热闹,大家都在被婚礼的热烈气氛感染,还要争些什么?三月的田野,遍野桃花盛放,小麦疯长,斜飞过的喜鹊,已经开始到处搭窝了,树枝上还没有嫩绿的芽,喜鹊忙碌多日,最终搭建了温暖的巢穴,准备暖一窝今春的小喜鹊,奈何回到巢穴的喜鹊却发现自己的家园被冬眠醒来的斑鸠侵占,这公平吗?可谁会注意到这样的不公平?
女人不去追求所谓的公平,其实她明白她被遗弃的根本原因——寒微的她和阔绰的新娘,实在是无法相提并论,让任何一个男人来选择都是同样的结论。
因为男子在在男权社会中享有特权,男人有正妻,有贵妾,还有陪嫁等。先秦时候的媵妾制度保护着他们的特权,来满足了感官的享乐与权欲的梦想。媵妾制度是先秦婚姻制度的一种风俗。
《分羊传·庄公十九年》中说到:“媵者何?诸侯娶一国而二国往媵之,以侄娣从;侄者何?兄之子也;娣者何?弟也。诸伺一聘九女。”
简单来说就是诸侯娶一个国家的一位女子为夫人,女方必须以侄(兄弟之女)娣(妹妹)随嫁,同时还须从另外两个与女方同姓之国各请一位女子陪嫁,也要以侄、娣相从,一共九个人,只有夫人处于正妻地位,其余都属于贵妾。要是正妻如亡故或被休掉,诸侯不可再娶,应由众妾中依次递补。媵妾制度盛行周朝,周之后媵妾制度逐渐没落,但诸侯和贵族们一娶几嫁的现象却并不少见。
这也就决定了在中国以后历代的爱情故事之中,女性总是偏向于被动,倾心就将终身付托,却得到男人负心变节女方无法收拾的结局。在封建的礼教环境之下,在重重的束绑之下,女子只得丢下自己劳作所得的所有,被赶出家门。
也有特例,明代冯梦龙所著《警世通言》中《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就是,娼妓出身,但是在邂逅李甲之后,她似乎将自己的情感都奉献出来,以致李甲在将她玩弄腻了之后转手将她转卖给别人,但是他低估了杜十娘,杜十娘在将终身付托之时保留了自己的财富,以致她在被抛弃之后她还能够站在金钱的高度上鄙视李甲,乃至反过来将其抛弃。也正因为如此,人们都欣赏杜十娘的烈气。
现在,《鹊巢》中的女子做不到如此刚烈。当女方陪送的彩车和男方迎亲的彩车汇合在一起,行成了一个壮观的场面,当锣鼓敲起来,鞭炮放起来,新娘子抬上花轿,她只是麻木地看着这一切。对新人双方来说,对观看的众多人来说,都是喜庆欢乐的,而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凄惶时刻。当新人的背景消失,女人付出过的、得到过的、笑过哭过的昨日忽然全部被抹去,人群散去,她剩下的只有孤单和凄楚,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哀伤的呢。
这就是《鹊巢》中的一幕,女人曾经用勤劳的双方,辛苦搭建的温暖巢穴已经拱手让人,要控诉这男权的社会吗?哪里将是自己的归宿?女人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只好选择对着宿命,一声长叹,之后怕是选择青灯古佛,声声木鱼了。
在一场喜乐之事中看到哀伤之情,喜事变了原有的味道,哀愁被赋予了让人心疼的意义,她凄艳的歌声在远古的风里被袅袅的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