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风·扬之水》赏析-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9-05 22:38

《王风·扬之水》赏析-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王风·扬之水

扬之水,不流束薪。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申。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扬之水,不流束楚。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甫。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扬之水,不流束蒲。彼其之子,不与我戍许。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王风·扬之水》赏析-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王风·扬之水》赏析

河水悠扬轻缓慢慢流淌,一捆柴火都难以浮起,又如何能载得动征人沉重的乡愁?想起独留家乡的意中人,不能与我同把申国戍守。想念啊想念,何时我才能返回家乡?

小河清浅柔缓慢慢东流,一捆荆条都难以漂浮,又怎么能托得起游子满腔的怀念?想起独守空闺的心上人,何不前来与我戍守甫国?忧思啊忧思,何时我才能回到她身旁?

河流清扬平缓慢慢游走,一束蒲柳都无法承载,又如何能够替远行人捎去一声问候?想起苦苦等待的美娇娥,不能与我共同守卫许国。思念啊思念,何时才能与她重逢?

平王东迁洛阳之后,南方强大的楚国便成了最大的威胁。楚一直怀有侵吞小国的野心,若唇亡,必齿寒,于是平王派兵戍守距离王畿甚近的申、甫、许。可是王都向来地小人稀,根本无法抽调新人去替换旧兵,原本三年的征役,多少人从翩翩少年守到两鬓斑白。戍卒思归,怨声不断,遂成一曲《扬之水》,歌声幽咽,如泣如诉,唱尽了征夫心中的怨愤和思念。

前两天,从王都随行到南境的最后一匹战马死了,老死的。记得初次见到这马儿,大家都为它的俊美而惊叹,毛发柔顺光亮,跑起来的时候在风中骄傲地飞扬,它眼神明亮桀骜,一声高亢的嘶鸣能让群马臣服。

可是不记得从何时起,它也老了,速度越来越慢、鼻息越来越重、眼睛越来越浑浊……它在冬夜里默默地倒下,晨起的朝阳再也没有将它唤醒。

他觉得这无穷无尽的戍守辜负了这匹好马,它应该属于战场,在刀光剑影中骄傲地战斗,或荣归或死去,都是满腔热血。而不是像自己一样,身体一点点枯朽,赤心一点点冰冷,除了像枷锁像蚕茧一般无尽的思念,在这世上什么都没有留下。

马首向北,一抔黄土一抔白雪,他亲手埋葬了自己最好的伙伴。生前它总是喜欢迎着北风奔跑,似乎能嗅到家乡的味道,如今竟连尸骨,都留在了异地。日里梦里,他不止一次幻想骑着马儿回乡时的模样,顺着河流一路驰骋,把一身的风霜抖落。

城门口的古槐肯定更加粗壮繁茂了,草木无情,无情却得长久。父母坟前的松柏说不定已经齐人高了,不孝子不得送终,眼泪都洒在了异乡的土地上。邻家的她早已为人妻、为人母了吧,不知是谁有幸娶得那么好的姑娘……

如今他葬马,他日谁葬他?

不知,不知,说不定就在这风雨中化为累累白骨,也无人知。

幼时他就格外喜欢戏台上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将军,喜欢执着荆条跟小伙伴玩打仗的游戏。打小他就偏爱兵书谋策,十年来专注学武强身,刀剑弓戈无一不精。当国家陷入困境,眼看冲突日起战事将兴,他心中竟有一丝不合道义的窃喜,乱世成就英雄,他以为自己将是指点江山的那一个。

出征时他何其骄傲,骑在马背上意气风发,向着保家卫国、功成名就的美梦一路疾驰,将年迈的双亲、心爱的姑娘尽数抛下。不过三年而已,三年以后凯旋之时,他定是年轻的将帅,回来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一个圆满的家庭。他骑着最帅气的骏马,昂首挺胸走在队伍的前头,把所有如乌云密布一般的忧愁抛在身后。

然而,终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羸弱的君主意在求和,对强敌一再退让,战争未起,边境渐安,他们成了被遗忘的戍卒。一人一马,独守一座烽火台,狼烟不起,不知何处有人烟。

初时他只是狂躁,焦急地盼望着浓稠的青烟升,一日复一日,他犹如百爪挠心般难忍。平静,死一般的沉寂,连风的呼啸,都那么清晰。

后来他终于说服自己接受现实,接受默默守边的宿命。于是那压抑在心底的想念,铺天盖地喷薄而出,比理想破灭还要磨人。

他总是想起可爱的邻家姑娘,出征那一日她都没来送他,记忆中最后一次所见的她,竟是那一晚满面的泪痕。她劝他不要远征,她说自己只想要安稳的一生,彼时还觉得小女子见识短浅,彼时还志气高亢不以离别为伤,哪知自己才是轻狂鲁莽的少年郎,一朝别离,千朝悔恨。

小时候她总爱跟在他后头跑,男孩儿性子野,上山掏鸟窝下河摸螃蟹,她就抱着他的衣裳站在那儿等。偶尔分给她一颗淡蓝色的鸟蛋、一只断腿的小蟹,她便高兴得手舞足蹈,大大的眼睛里放出光芒来。他老是嘲笑她把鸟蛋塞在鸡窝,又傻又天真,可是有一次居然真的孵出一只小小的麻雀来。两个小孩把它当作宝贝,天天去翻菜叶背后的虫子来喂它,可惜翅膀一硬,鸟儿便迫不及待地飞走了,同总想出来闯荡的自己一样没良心。

后来那个小丫头居然会绣荷包了,他左看右看还是觉得自己腰间荷包上那两只浓墨重彩、歪歪扭扭的动物顶多是麻雀,怎么可能是鸳鸯呢。第一次这么说的时候,他笑得肚子疼,她却一扭头,气呼呼地走了,他分明看到她出门的时候,抬手擦了一下眼泪。笑容凝固在脸上,心像被重重地打了一拳,闷闷的疼痛感持续了很久。荷包系上身,便再也没有取下来过。

母亲说要请个媒人去隔壁提亲的时候,他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从小就觉得邻家姑娘虽和自己隔了一堵墙,本质上却是一家人。哪晓得媒人还没上门,征兵的布告就先占满了少年的心。

满天星辰,争先在水波里瞧一瞧自己美好的模样,涟漪轻漾,倒像是揉碎了满江的光芒。那时白露已降,蒹葭早就颜色苍苍,他对倚在自己肩上的姑娘说:“再等三年好不好?等我功成名就,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娶你。”他对她说自己从小的向往,说历史上那些精彩的战役,说好儿郎就当志在四方……伊人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下去,他却只看见水影里神采飞扬的自己。

临别前夕,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一点一滴,打湿裙裾。她求他不要走,她说自己不要凤冠霞帔,只想与他一生相守,他怎么也哄不好眼前泪如雨下的人儿,满心的狂热急转为愤懑,话脱口而出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还没来得及解释,女孩子就已经松了手,转身离去时那一瞥含着愤怒、质疑、惊惧甚至厌恶。

他说:“等不及你就先嫁了吧。”

她真的等不及,真的先嫁了。

他骑着马一路奔波,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睛。黄昏,满天飞霞,他终于在熟悉的酒家看见了陌生的她,长发绾起,当垆卖酒。她站在自己的安稳人生里,笑看每一个过往的行人。

那是他出征在外的第七年,他在边关的小屋里点着木柴烤火,煨一锅米粥。过路人应该是被风雨赶进门来的,毕竟方圆十几里就只有这么一星火光,竟然是一个来自家乡的商人。边境早就恢复了正常的商贸往来,近年来他几乎每个月都会遇见一两个陌生人,只是一直没有遇见故乡人。

他拿出珍藏的好酒招待客人,酒酣饭饱,自然是打听家中的情况,自然是先问她的消息。不知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商人刚好认识王家姑娘,他说张王氏酿得一手好酒,在出关路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不知张家老板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居然娶了这么漂亮能干的女子……

话音未落,他几乎是冲上马就走,狂风暴雨里躲开有人戍守的关卡,捡着山林小路走。定是要见一见,才能信的,说不定他们说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会酿酒的王家小妹呢。

然后,他就在这个黄昏里,看见了熟悉又陌生的她,在温暖的灯火中,替行人装满酒囊。那憨厚老实的男子,自然而然接过她手中的竹提,替她拨好散下的头发。他站在远处,突然就笑了。

曾经相互扶持着送行的老父母早已变成了两堆黄土,曾经对他唱情歌的小女孩已经为人妻为人母,这座生养他的故城里满是陌生的面孔,有小儿笑问,客人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雨雪纷飞,他站在故乡的土地上茫然失措,天地如此之大,连他自己也不知到底该往何处归去。

最后,他居然又回到了边关,回到小小的烽火台,回到了这个曾经做梦都想逃离的囚笼。自归来,老马便病了,一天更比一天瘦弱,筛下的精细草料竟也吃不下了。清晨,久违的阳光照射在马厩,它却再也没有醒来。

他用残雪来埋葬它,每一捧泥土都是刺骨的寒冷。自己的梦想、自己的青春、自己的爱情,也被他亲手埋葬了。雪化了,就该开春了吧,你说这河边的杨柳萌发新芽的时候,会不会有鸟儿来做窝?若是能捡到一颗鸟蛋,该多好呀,若是能孵出一只小麻雀,便再好不过了。若是她能捧着衣裳在树下等,那小小的脸蛋上,定然闪烁着欣喜的光芒。

果真是老啦,不然,怎么白日里也做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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