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小雅·正月》原文翻译赏析注释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9-05 21:28

《诗经·小雅·正月》原文

诗经·小雅·正月

正月繁霜,我心忧伤。民之讹言,亦孔之将。念我独兮,忧心京京。哀我小心,癙忧以痒。

父母生我,胡俾我瘉?不自我先,不自我后。好言自口,莠言自口。忧心愈愈,是以有侮。

忧心惸惸,念我无禄。民之无辜,并其臣仆。哀我人斯,于何从禄?瞻乌爰止,于谁之屋?

瞻彼中林,侯薪侯蒸。民今方殆,视天梦梦。既克有定,靡人弗胜。有皇上帝,伊谁云憎?

谓山盖卑,为冈为陵。民之讹言,宁莫之惩。召彼故老,讯之占梦。具曰“予圣”,谁知乌之雌雄!

谓天盖高,不敢不局。谓地盖厚,不敢不蹐。维号斯言,有伦有脊。哀今之人,胡为虺蜴?

瞻彼阪田,有菀其特。天之扤我,如不我克。彼求我则,如不我得。执我仇仇,亦不我力。

心之忧矣,如或结之。今兹之正,胡然厉矣?燎之方扬,宁或灭之?赫赫宗周,褒姒烕之!

终其永怀,又窘阴雨。其车既载,乃弃尔辅。载输尔载,将伯助予!

无弃尔辅,员于尔辐。屡顾尔仆,不输尔载。终逾绝险,曾是不意!

鱼在于沼,亦匪克乐。潜虽伏矣,亦孔之炤。忧心惨惨,念国之为虐!

彼有旨酒,又有嘉殽。洽比其邻,昏姻孔云。念我独兮,忧心慇慇。

佌佌彼有屋,蔌蔌方有谷。民今之无禄,天夭是椓。哿矣富人,哀此惸独!

《诗经·小雅·正月》原文翻译赏析注释

《诗经·小雅·正月》注释翻译

注释

1、正月:夏历四月,周历六月。因为是“纯阳用事”的正阳之月,故称正月。繁霜:多霜。

2、讹言:或作“(言+为)言”,即伪言、妖言、谣言。将:大,盛。京京:大也。癙忧:深忧也。癙(shǔ):通“鼠”,《尔雅·释诂》:“癙痒,病也”,《释文》引舍人云:“心忧惫之病也”。

3、胡:何。俾:使。瘉(yù):病,苦痛。

4、莠:丑,恶。一说莠是丑(醜)的借字。

5、愈愈:益甚之意。一说为“瘐瘐”之异文,病也,忧而成病。是以有侮:因是而受诬陷侵侮。

6、惸(qióng)惸:孤独的意思。无禄:不幸。

7、辜:罪。并:俱,都。

8、从:就。从禄:受福。爰:犹“之”,语助词。

9、中林:林中。侯:犹“维”“是”。薪:粗柴。蒸:细柴。

10、殆:危,艰难。梦梦:不明,即乱。

11、既:终。克:能。定:止。靡人弗胜:没有人不被上天战胜。

12、有皇:犹“皇皇”,大也。伊:句首语助词。云:句中语助词。

13、盖:“盍(hé)”的通假字,何其。冈:山脊。陵:大阜。冈陵:这里借为高大的意思。宁:乃,却。惩:止,制止。一说当读无征不信之征。

14、故老:旧臣,元老。讯:问。占梦:占卜之官,太仆之类。具:犹“俱”。

15、局:本或作“跼”,屈曲不伸。蹐(jí):累足,用最小的步子走路。

16、号(háo):长言之也,呼叫,呼号。斯:犹“而”,或作“此”字讲,均可。伦:理。脊:通“迹”,迹训道,又可训理。伦脊:道理。虺蜴(huǐ yì):一说是蝾螈,又叫(虫+虎)蜼、蛇医(陆机《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一说是两样东西,虺为毒蛇,毒虫之名,蜴为蜥蜴。

17、阪(bǎn)田:山坡田,硗薄之田。菀(yù):茂盛貌。特:特生之苗。扤(wù):摧残。如:唯恐。

18、则:语尾助词。仇仇:缓执之意。

19、结:绳结。正:“政”的借字。厉:猛厉,暴虐。

20、燎:山野之火。扬:炽盛。宁:岂,乃。烕(miè):亦“灭”。

21、终:既。永:深长。怀:愁怀。窘:困。一说训仍。

22、其:那。既:已。载:装载,装满货物。辅:车厢板。载输尔载:句首之载犹“则”“乃”“且”字,下一载字指所装载之物。输:堕。将:请求。伯:古人对男子的敬称。

23、员(yún):增益。辐:车辐,车厢下面钩住车轴的木质部件,叫伏兔,一说就是车轴。仆:仆从。一说仆为“”之通假,即《说文》所谓“伏兔”。逾:度过。绝险:极大的险阻。曾:何,犹“岂”。意:通“億”,测度,谋虑。

24、炤:又作“昭”,明。

25、惨惨:深忧也。

26、彼:他们。旨酒:美酒。嘉殽:美味的菜殽。洽:“佮”的借用字,合也,聚合。比:亦合,亲近。邻:指声气相投的人。昏姻:此泛指亲缘关系。云:周旋。孔云,大事周旋。

27、慇(yīn)慇:痛心。

28、佌(cǐ)佌:小的样子。蔌(sù)蔌:鄙陋。谷:谷物,借代俸禄。夭:灾祸,摧残。是:且,将。椓(zhuó):打击,残害。又,天夭一作“夭夭”,章怀太子注引《韩诗》即作“夭夭是椓”,夭夭系美盛貌,意谓虽美盛如此,仍受摧折也。

29、哿(gě):嘉也,快乐。

翻译

六月下霜不正常,这使我心很忧伤。民间已经有谣言,沸沸扬扬传得广。想我一身多孤单,愁思萦绕常怅怅。胆小怕事真可哀,又怕又闷病一场。

爹娘既然生了我,为啥使我受创伤?我生不早又不晚,乱世灾祸偏碰上。好话凭他嘴里说,坏话凭他去宣扬。反复无常真可怕,受人欺侮更懊丧。

没人了解满腹愁,想我命苦泪暗流。平民百姓有何罪,国亡都成阶下囚。可怜我们这些人,爵位俸禄何处求?看那乌鸦往下飞,停在谁家屋脊头?

看那树林密层层,粗干细枝交错生。人民处境正危险,老天糊涂太昏昏。世上一切你主宰,没人能够违天命。皇皇上帝我问你,究竟你恨什么人?

人说山矮像土冢,却是高冈耸半空。民间谣言既发生,怎不警惕采行动。召来元老仔细问,再请占梦卜吉凶。都说自己最高明,不辨乌鸦雌或雄!

是谁说那天很高?走路不敢不弯腰。是谁说那地很厚?走路不敢不蹑脚。人们喊出这些话,确有道理说得好。可恨如今世上人,为何像蛇将人咬?

看那山坡坡上田,一片茂密长禾苗。老天拼命折磨我,好像非把我压倒。当初朝廷需要我,找我唯恐找不到。邀去却又撂一边,不让我把重担挑。

心里忧愁没办法,就像绳子结疙瘩。试看今日朝中政,为啥暴虐乱如麻?野火蓬蓬正烧起,有谁能够浇熄它?赫赫镐京正兴旺,褒姒一笑灭亡它!

心中已经常忧伤,又逢阴雨更凄凉。车子已经装满货,却把拦板全抽光。等到货物遍地撒,才叫大哥帮帮忙。

请勿丢掉车拦板,还要加粗车轮辐。经常照顾你车夫,莫使失落车上物。这样才能渡险境,你却总是不在乎!

鱼儿虽在池里游,并不能够乐逍遥。虽然潜在深水中,水清仍旧躲不掉。心中不安常忧虑,想想朝政太残暴。

他有美酒喷喷香,鱼肉好菜供品尝。狐群狗党相勾结,亲朋好友周旋忙。想我孤零无依靠,忧心如捣痛断肠。

卑劣小人住好屋,鄙陋家伙有五谷。如今人民最不幸,天降灾祸命真苦。富人享福哈哈笑,可怜穷人太孤独。

《诗经·小雅·正月》题解赏析

赏析1

《正月》是孤独者的哀歌,是忧患者的心语。这首长达九十四行的抒情诗,以其深沉的感情,丰赡的比喻,流美的语言,在大约三千年前就把抒情主人公的主观感情强调得如此鲜明,表现得如此饱满,很值得我们注意。

诗从繁霜取象,一开始就于主体同客体的关系着墨,用“我心忧伤”统摄全篇,或广泛取喻,或反复咏叹,情绪波澜全从心底涌出,把社会主导思潮批判者的抒情形象,有力地推到读者面前。

“正月”指周历六月,已属初夏反而多霜,是气候反常,引出“心忧”一语。这是开门见山的写法。凡下,全诗紧紧扣住“忧”字,以“我”为主线层层展开。由“我”的身世、经历、遭遇带出忧患之情,逐渐而及世之谣诼,而及国民大众,而及昊昊苍天,而及世事,而及朝政,直至卑劣的新贵。我们分明地感到,浸润全诗的并不是事理的铺陈,而是强烈的主观色彩,是“我”的思想、人格和情感的反复咏唱,主体性极其鲜明。在这里,“我”既是时代、社会和人生之不幸的承受者,更是它们的诘责者。诗中所表达出的个人的悲愤、恐惧和孤独的复杂情感,其急切之状,其哀痛之深,具有强烈的时代特征,是个人之情对于人生之情和时代之情的聚光。

诗人首先拉大自己跟整个世界的距离,把现实同自己的不合拍所形成的强烈反差投入情感之中,在“民之讹言”中感念自身的孤独无援,在天之梦梦中悲叹自身的渺小,在君臣的“为虐”中宣泄自己的愤懑。举头问青天,天是个谜,“有皇上帝,伊谁云憎?”四处讯问故老巫觋,他们只晓得欺世盗名,“谁知乌之雌雄?”凡此种种,如“鱼在于沼”“潜虽伏矣”“亦匪克乐”,愁怀如此深长,怎能排解?强烈的主体感情色彩形成一种浓郁的氛围,它于是又反过来使得“我”的情感具有沉重性。“父母生我,胡俾我瘉?不自我先,不自我后。”尽管它们明白无误地讲出了生不逢时的苦恼,但是,回荡在字句之外的那对现存秩序的否定之情,又何等凝重!

一般说来,人之所以为人,作为生命实体与精神实体的统一物,就在于他不但能够感知世界,更在于他能够认识世界,总是要不断地从自身出发去把握外部世界。人的这种不间断的探求活动就是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是人类进化的精神杠杆。马克思明确指出,“有意识的生命活动直接把人跟动物的生命活动区别开来”;而且,“只是由于这个缘故,他的活动才是自由的活动”(《政治经济学——哲学手稿》)。因此,对有意识的生命活动的自觉,即人的主体意识的强化,这正是人的本质的觉醒。我们说《正月》很值得注意,道理就在这里。

那么《正月》对主体意识的强化,究竟表现在什么地方呢?把前面已经提到的东西归纳起来,主要表现在“我”与“时”(一至三章)、“我”与“天”(四至五章)、“我”与“君”“人”(六至七章)、“我”与“政”(八至十一章)以及“我”与新贵诸方面。这五个方面(或层次)彼此区别又相互联系着,主体同客体共处于尖锐的对峙关系中,并在这对峙中显示着自己的充分存在。而渗透全诗的那种危机感、孤独感和失落感,则强调了主体对于客体的理性观照与情感判定。正是因为这样,主体不但没有为客体所湮没,相反,恰恰是获得了更为饱满的活力。于是,诗中不断出现的句子“念我独兮”“哀我人斯”“心之忧矣”“忧心惨惨”“哀此惸独”,正如一部交响乐中的主旋律一样,它们不仅仅是表现手法上的重言申意,同时,更是作为对“我”的本质觉醒的一种特别肯定。甚至连乌鸦止屋、阴雨行车的比喻,也不再限于技巧的范围了,而是浸透着主体意识所产生的意象上的飞跃。

传统的说法,大多认为《正月》是周室大夫刺幽王的篇什,这样讲也未尝不可,可惜却把诗本身的丰富内蕴讲得狭窄了。它远远不止于刺刺幽王而已,它让我们具体地感受到了一场社会大变动所激起的精神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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