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鄘风·定之方中》原文
国风·鄘风·定之方中
定之方中,作于楚宫。揆之以日,作于楚室。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
升彼虚矣,以望楚矣。望楚与堂,景山与京。降观于桑。卜云其吉,终焉允臧。
灵雨既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驾,说于桑田。匪直也人,秉心塞渊。騋牝三千。
《国风·鄘风·定之方中》注释翻译
注释
定:指营室星,二十八宿之一,夏正十月昏而正中,此时可营制宫室,故名。
方中:此指夜空正中。
作:建筑,营建。
于:古音与“为”通,指作为。一说为语气助词,无实义。
楚宫:古宫殿名,春秋时卫文公于楚丘营建,在今河南滑县,与后文“楚室”同义。
揆〔kuí〕:测量,揣度。
日:日影。
树:栽种树木。
榛栗:榛树和栗树,皆落叶乔木,果实分别称“榛子”“栗子”,可食。
椅〔yī〕桐梓〔zǐ〕漆:椅树、梧桐树、梓树、漆树,皆落叶乔木。前三种木材可制物建筑,后一种树脂可做涂料。
虚:同“墟”,大土丘。一说为漕邑故址。
堂:楚丘堂邑。
景山与京:景山,高山,大山。京,高大的山丘。
桑:桑树,后指代农业、农田。
终然:最终。
允臧〔zāng〕:确实美好。
灵雨:好雨。
零:降雨。
倌〔guān〕人:古代主管驾车的小臣。
星言:即星焉,谓披着星星。
夙驾:清晨驾车。
说〔shuì〕:通“税”,休憩,止息。
匪直也人:并非只是庸人。匪,同“非”。直,只。一说“匪”犹“彼”,“直”指“特”。
秉心塞渊:秉心,持心,存心。塞渊,谓笃厚诚实,见识深远。
騋牝〔lái pìn〕三千:形容马匹数目极多。騋,七尺之马。牝,母马。三千,约数,泛指数量众多。
译文
定星十月照空中,楚丘动土筑新宫。度量日影测方向,楚丘造房正开工。栽种榛树和栗树,还有梓漆与椅桐。成材伐作琴瑟用。
登临漕邑废墟上,把那楚丘来眺望。望了楚丘望堂邑,测量山陵与高冈,走下田地看农桑。求神占卜显吉兆,结果必然很安康。
好雨夜间下已停,吩咐驾车小倌人。天睛早早把车赶,歇在桑田劝农耕。他是正直有为人,内心充实又深沉。良马三千多如云。
翻译
营室星处夜空正中,在楚丘地修筑宫殿。通过日影测算量度,在楚丘地修筑宫室。栽种榛树以及栗树,还有椅、梧、梓、漆诸树,成材砍伐制成琴瑟。登上那座高大土丘,放眼眺望楚丘之地。望见楚丘和那堂邑,雄浑山岳以及高丘。下山去往农田观看,占断卜测显示吉祥,最终结果确实美好。好雨已经纷纷降下,下令倌人驭车赶路。身披星辰早早驾车,休憩就在桑田边上。他不只是平庸之人,存心笃实见识深远,良马匹匹多达三千。
《国风·鄘风·定之方中》题解赏析
解读
《定之方中》这首诗表达的是卫国人对卫文公的赞颂,这个说法自《毛诗序》倡导以来,古今学者皆无异议。公元前年,卫国为狄戎所灭,卫懿公死,数千遗民东渡黄河,在漕邑郊野暂时栖息。卫文公立为国君,齐桓公派兵戍守卫国,并于公元前年率领诸侯,帮助卫人迁徙到楚丘。此后在卫文公治理下,卫国国力逐渐强盛,甚至一度击败刑、狄联军而讨伐刑国,实现了国家的复兴。此诗正是在这个背景下,对卫文公励精图治之德予以的褒扬和赞美。
全诗共有三章,每章七句。首章写卫人在楚丘营造宫室、种植树木诸事,一片百废待兴的气象。古人建筑房室,需要根据太阳和星辰确定其方位朝向。定星在每年夏历十月出现,与北极星相对,可测定南北方位;将圭臬直立在地,通过观察日影走向,可确定东西方位。至于栽种树木,诗中出现了榛树和栗树,二者的果实可供祭祀之用;而椅树、梧桐、梓树可用来制作琴瑟,漆树的树脂可以为琴瑟上漆。由此可见,古人将生产生活、自然科学和人文礼教融为一体的高度智慧。第二章详细描述了卫文公为修筑宫室观测占断的全过程,方位由高到低,从高山大丘到卫国诸邑,再到郊野桑田,展示了文公丰富的堪舆知识,占卜吉凶也体现了我国传统的哲学和人文精神。第三章则转换场景,以“好雨知时节”起句,描写文公披星戴月驾车视察农田、劝耕督种之事,体现了他对传统社会立国之基--农业的高度重视。因此诗末二句即以“秉心塞渊”直言其品德之美,以“騋牝三千”极言其治国之功。
全诗即是围绕“秉心塞渊”这四字展开续写,故如方玉润所说,此四字可谓“全诗主脑”。综观全诗,全用赋法而未用比兴,以深入的细节描写体现礼赞的意味,使得一位圣明贤德的君主形象跃然纸上,也对后世歌咏赞颂类的诗文创作产生了较大的影响。
赏析
这篇风诗意在歌功颂德,称颂的对象则是卫文公。卫国懿公当道时,荒淫腐败,懿公好鹤,给鹤食俸乘车,民心离散。公元前660年,狄人攻卫,卫人无斗志,懿公死,卫亡。卫遗民不足千人渡过黄河,齐、宋援卫,立戴公,庐居于漕邑(今河南滑县旧城东)暂栖。不久戴公死,弟文公毁立。齐桓公发兵戍守亡而复存的卫国。漕邑不宜建都,前658年,齐桓公率诸侯助卫迁于楚丘。卫文公受命于危亡之际,兢兢业业励精图治,卫国日渐强盛。前642年,邢与狄合兵攻卫,卫文公率兵击退敌军,次年又讨伐邢国,其国力与懿公时不可同日而语。卫文公不乏文治武功,称得上是卫国的中兴之君,《定之方中》对他进行颂扬可谓相人得宜。
全诗三章,章七句。诗当作于卫文公的晚年或死后,是追叙当时情事,具有史诗性质。它与《大雅·公刘》写周人先祖公刘带领周民由邰迁豳时相地形、建京邑、治田地等颇相类,可以参读。
首章写在楚丘营建宫室。古代科学技术还比较原始,建造宅邸需要定向,只能依靠日星。定星每年夏历十月十五至十一月初,黄昏时分出现在正南天空,与北极星相对应,就可准确测定南北方位。至于东西,揆度日影也可确知。又十月后期方届农闲,严寒尚未至,古人于此时修宫筑室,自是相当科学。至于栽种树木,古代在宫殿庙宇建筑旁需植名木,如“九棘”“三槐”之类,也有一定规定。楚丘宫庙等处种植了“榛栗”,这两种树的果实可供祭祀;种植了“椅桐梓漆”,这四种树成材后都是制作琴瑟的好材料。古人大兴土木兼顾人文景观与自然景观,这对今天也是一种启发。“爰伐琴瑟”,很有意思。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立国之初就考虑到将来能歌舞升平,琴瑟悠飏,可见深谋远虑与充满自信,非苟且偷安者比,由此让人品尝出诗中隐寓的褒美之意。首章写的是群体劳动,那样的科学规划,那样的紧张有序,那样的自豪自信,在颇为整饬而略带进行曲色彩的诗行中,读者仿佛触摸到了卫人重建家园时那种明朗而又热烈的欢快脉搏。可是,人们不可能自发盲目劳作,也不可能群龙无首,这一大规模工程究竟由谁擘画和领导的,由此造成小小悬念,自然折入二章的倒叙缘由,章法安排上具有跌宕之势。
二章追叙卫文公卜筑楚丘的全过程。全过程包括二个层次:尽人事,敬天命。前五句为尽人事,先是“望”,后是“观”。望是登高远望,登上漕邑故墟,眺望楚丘。“望楚”的重复,说明端详得极其细致,慎重而又慎重。此外。还考察了附近的堂邑和高高下下的大小山丘。这显示文公有丰富的堪舆风水知识。“观”是降观,下到田地察看蚕桑水土,是否宜耕宜渔。这都是有关国计民生的根本大计,作为贤君自然不会疏忽。这五句从“登”到“降”,从“望”到“观”,全景扫描,场面宏远,在广阔雄伟的背景上刻划了既高瞻远瞩又脚踏实地的文公形象。最后两句写占卜,经“天意”认可,人事才算定局,它有助于今天读者认识古代历史。
与二章大刀阔斧手笔迥不相侔,三章却于细微处见精神。三章写文公躬劝农桑。“好雨知时节”,有一天夜里春雨绵绵滋润大地,黎明时分天转晴朗,文公侵晨起身,披星戴月,吩咐车夫套车赶往桑田。这幅具体的细节描写图,要传达的信息也不言而喻:文公重视农业生产,亲自前往劝耕督种。由小见大,文公平时夙兴夜寐劳瘁国事的情景,都不难想见。
三章的最末三句是全篇的结穴,揭出题旨:他可不是平庸的一般的人,他的用心是多么的实在多么的深远啊!全诗叙事,都用赋的手法,从赋中让人品味出赞颂的韵味。“匪直也人,秉心塞渊。”二句虽然也是赋,却有更多的抒情色彩。由于文公“秉心塞渊”,崇尚实际,不繁文缛节做表面文章,才使卫国由弱变强。一、二、三章的所有叙写,无不环绕“秉心塞渊”而展开。难怪方玉润《诗经原始》在此句上有眉评:“是全诗主脑。”
诗末句“騋牝三千”,好像与全诗内容风马牛不相及,其实是构成一种因果关系。上述卜地、筑宫、兴农种种是因,此句是果。兵强马壮,常体现一国的富强,在文公治理下,卫国确实日臻富强。《左传·闵公三年》载:“卫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务材训农,通商惠工,敬教劝学,授方任能。元年革车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可见卫文公后期国力已增强了近十倍。《诗经原始》也高度评价文公治卫,称其“不数年而戎马寖强,蚕桑尤盛,为河北巨邦。其后孔子适卫犹有庶哉之叹,则再造之功不可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