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出自清代纳兰性德《蝶恋花·出塞》,“今古河山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从来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作品原文】
蝶恋花·出塞
纳兰性德
今古河山无定据。画角声中,
牧马频来去。
满目荒凉谁可语?
西风吹老丹枫树。
从来幽怨应无数。
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
一往情深深几许?
深山夕照深秋雨。
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故事赏析故事赏析
古往今来,改朝换代之下的国土,今日你为王,他日我为主,正所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在这广袤山河间,所谓的界限又是为谁而定的呢?纳兰放眼苍茫,既为壮阔山河而喜,又为流血、纷争不断的版图之争忧心不已,一时间,竟不知所主,思绪翻飞。
山河无定数,这本是古已有之的历史事实,李氏盛唐也曾为武氏天下,眨眼间又翻过了赵氏江山、流过蒙古族血液,而今虽姓爱新觉罗氏,孰知他日又变成了叶赫那拉氏的行权的垂帘。江河不以一己之力流动翻转,只能依着历史洪流顺势而行,这是当政者的大幸,却又是败者的大不幸。
纳兰的思绪从历史洪流中漂远又走近,嘶嘶的马鸣与笃笃的马蹄声将他从游离中唤醒,于是便开始注目着这眼前的世界。
随军同行,随军同止息,军营中总是肃穆庄严,等待着号角声响起,一声令下便有无数的战士横刀立马、奋勇厮杀,酣畅淋漓地进行着关乎家园存亡的战斗,无人敢大意,人人尽全力,以战死疆场为荣,以后退战败为耻。
纳兰日日眼见塞外营训之艰辛。无论酷暑寒冬,无论晴天雨雪,战士们总是有规律地坐卧行止,每日进行着惯常的训练。将帅威武,庄严肃穆,一声令下,战士们便或于马背操练拼杀,或于场地模拟杀敌,如此整齐划一,如此让人心生对于国家的自豪感与荣誉感。
边塞境地,常有牧民来往穿梭于军营与牧地之间,牧马频繁地在面前这片土地上走过,笃笃的马蹄声伴着号角声竟成了这塞外独有的音响。在他们牧马的脚下,并未有着明确的界限划分,他们是蛮夷或者汉人都不再重要,只要马儿肚饱膘肥,自己生存自在,便是全部的意义。于这些牧民,他们并未有明确的界限分割,而那声声不断的号角声于他们,只是惊扰了马儿进食的噪声而已。战争,对于这些马背上的民族而言,只是不停地从一个草场赶往另一个草场而已。
这儿毕竟是蛮荒的塞外之地,极目所见,满目荒芜,尤其是秋冬时节,万物凋零,总是不自觉就勾起了心中的那份愁思,但这愁绪又有谁可道呢?君王在侧不得语愁伤,塞外将士不可语思家衰亡,于是纳兰也只有将这一份由荒凉带起的愁绪深藏心中。
正是秋深时节,长年不断的西风此时吹得更加猛烈而无绝息,这风不知从何时刮起,刮过了宋唐,刮过了明时长城,而今又在他纳兰耳边嘶吼,吹得他满心的忧愁尽起。而这时,一株艳丽的丹枫树撞入眼中,火红的色彩在苍白的背景下愈发显得燃烧似火,如熊熊火焰燃烧,顿时将纳兰的目光锁住,也渐忘了被西风吹起的哀愁。
这丹枫树于这荒蛮的大地中是异样的存在,那鲜红的色泽似能燃烧起一个人心中的斗志;尤其经风一吹,愈加鲜红亮丽,西风愈烈,则色泽愈亮,心中的火焰也随之越涨越高。然而,盛极而衰,越是鲜红,越是离凋零不远。万物总会凋零,而这丹枫树却似不甘成枯黄而落,非要“燃烧”尽所有的热度,才肯恨恨落去。
纳兰料到那盛极而衰背后的凋零衰敝,不禁凄凄,想起自己一腔报国热血,总是无缘能得所用,便似那凋零的丹枫树般,含恨不甘却又终于掉落。而这境遇,这所处之地的因缘,使这位多情才子难免想起那一段故事,那一个人。
她还是宫女之时,因洁身自好不肯贿赂画师,致使画上形貌丑陋,无缘能伴得君王侧;一朝外敌入侵,她举身自荐,嫁入蛮荒塞外,一路琵琶幽怨,一路白雪皑皑;和亲换得朝堂数年安宁,而她却早为世人所忘,只留得青冢一座伴着塞外风寒依旧。纵使那君王为她怒杀了画师毛延寿,那又如何,只换得一时叹息与遗憾,而她也终化为一抔黄土,无复存在。
昭君应是对君王有情的,不然为何一路琵琶声声尽道幽怨,不然为何一路频频回首?只是那恋恋的情绪,在塞外苦寒之地,渐渐被连年不绝的西风吹皱了,也风干了。
纳兰一腔情绪,一腔爱国热忱,便如昭君对君王及故国的留恋爱慕,也唯有一幅画面中的情感能表达一二。
夕阳西下,寂静而空旷的大山深处,夕阳以柔和的光芒笼罩着深山,为深山镀上了一层淡黄的色彩;傍晚时分,谁料想竟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细微的声响回彻在群山之中,而阳光竟也温柔地包裹着秋雨,丝丝雨丝上既有夕阳光芒暖色调的影子,又有银光闪现的影子,两相交融,竟不知是该哀愁,还是该欢喜。这忧愁哀而不伤,这喜悦暖而带寒,倒叫人心中胶着不下,不知作何滋味。
是啊,纳兰一腔报国的心也曾“情深如许”,也曾为了能够纵横沙场而热烈,但他总是作为一个高贵的配角与这一切两不相干,于是难免心中有遗恨,有志不能伸的愁苦。然而,历史更迭,朝代更替,无论哪一个王朝最终都免不了衰亡的命运,纵使赢得马上天下,一将功成,也不过是短暂的荣耀,最终仍免不了“青冢黄昏路”的宿命,何况这“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便会带来流血与杀戮,带给百姓数不尽的痛苦忧伤,这于纳兰而言,又是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千年前,不管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英雄呐喊,还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谋士长叹;不管是“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的佳人宿命,还是“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的哀伤之变,都笼罩在这一往深情之中。
纳兰也不例外。
他那纵横沙场报国的志向与这不愿看到战争流血伤亡的愿望便起了冲撞,犹如黄昏时节的雨,暖调而实寒,这样胶着着,无休无止,也让他“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