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草霜风满地秋出自清代纳兰性德《南乡子》,“何处淬吴钩?一片城荒枕碧流。曾是当年龙战地,飕飕。塞草霜风满地秋。霸业等闲休,跃马横戈总白头。莫把韶华轻换了,封侯。多少英雄只废丘。”
【作品原文】
南乡子
纳兰性德
何处淬吴钩?一片城荒枕碧流。
曾是当年龙战地,飕飕。
塞草霜风满地秋。
霸业等闲休,跃马横戈总白头。
莫把韶华轻换了,封侯。
多少英雄只废丘。
塞草霜风满地秋故事赏析故事赏析
提到词,总是推宋词为尊,无论是苏东坡的豪放,还是李清照的婉约,每一首词都尽善尽美,独树一帜,成为后世标杆,树立典型的同时也设置了一个难以逾越的高度。及至清时,历经元曲、杂剧、明清小说,词人已渐渐稀少,能作好词者更是寥寥,许多词作虽工于技巧却失去了气韵,而唯有一人,其词清婉有神,直追两宋词人。
纳兰词之所以为人称道,离不开他词中的气韵,这种气韵,或清幽婉约,或惆怅断肠,或宏大哀婉,皆动人心扉。纳兰词之所以脱得窠臼,离不开他对于各种词形式内涵的杂糅把握,看似不相搭却又浑然一体,这集中表现在他的塞外词作中。
很难以想象,一个拥有英雄般宏大视角的人会同时兼具女儿般的凄凄情绪,不似稼轩词的悲壮,他的词总是带着一种“废墟感”,读来更让人涕下,一首南乡子,集中体现了这种独特情感。
一日,纳兰出使梭龙已至松花江畔一带,放眼四望,皆是荒芜。对历史精通与敏感的他,难免感慨万分:历代不乏争战,想当年春秋之际,吴越争战不已,吴王阖闾为取胜,便命人作金钩,不料想竟有下属以自己两个亲生儿子作祭,以血涂钩铸成金钩进献吴王。战争总是充满着鲜血,人命如草芥,更别提会为名利而不顾亲情之事。古往今来,哪一把兵器不曾饮够鲜血?以血涂钩,本身就是对战争的献祭,使本就残酷的战争无休无止。
李贺曾以为好男儿都该奔赴沙场为国效力,故而放言“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而纳兰的一句“何处淬吴钩”,反感厌恶与怀疑顿现,既有对战争带给百姓苦痛的痛恨,又有个人壮志未酬的哀叹,这种矛盾与叹息,在词中化为了无尽的悲凉与悲怆。
此时正值秋季,百草衰败,风霜不止,只有无尽的苍茫入眼帘,而与不远处的荒城相望,联想起古时战争割据的酣畅与今日的凋敝苍凉,一种荒凉与无力感深深撼动了纳兰的心,此情此景,怎不叫他感慨万千?
不知当年究竟是谁将上弦月拉成了一张弯弓,搭上雄心的羽箭,将一轴盛世的繁华,卷进飞扬的尘土,令千年前那一簇殷红的血花,竟冷凝在了历史的阡陌上。
纳兰勒住了马,携着凌乱的心绪,在风中凝眸,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千年前那场战争,听到了千年前兵士们吞天的呐喊,看到了那企图让铠甲披身的王,高举倚天的长剑,伴着那逐鹿的匆匆脚步,携着万千征夫无法排释的乡愁,在凯旋的笙歌中,将九州山河重新组合,重新丈量。
他,纳兰性德,作为御前侍卫,虽没有王者的气度,但也是满怀报国壮志,想为这江山洒一腔热血。然而,如今只能站在曾经洇满血渍的土地上,回望经年杀戮的伤,在历史的夹缝中,听王者的长啸、壮士的高歌,想象彼时血腥的场面。收回目光,极目所见之处,却看见当年的战场变成了一座废墟,只剩下曾经环绕城墙内繁华市井生活的碧水,依旧缓缓流淌。
纳兰容若忍不住一声长叹,难道这就是当初蔽日的旌旗下,任铁蹄席卷的征战之地吗?当年万马嘶嘶、千军呐喊的战场就这样被荒草掩盖了吗?群雄割据的壮阔气势就被断壁残垣下的流水慢慢带走了吗?脚下的泥土里,那些深掩着的数以万计的骸骨,是不是早已化身为生生不息的野草,日日夜夜顺着风的方向,怅望着遥远的家乡……
一切俱已不见矣!只剩下寒风枯草中的一季残秋,在絮语着无限的凄凉。
细数历代兴亡,将英雄们的霸业宏图一一呈现,又有多少人真正得其所愿?更多的是英雄末路,壮志未酬。人世何其匆匆,而人又是多么渺小,在这浩渺的宇宙时光之中,能存在多久,有没有时间去实现所有的梦想,答案几乎是否定的,尤其是对于有着大梦想的英雄人物们。他们总考虑着怎样被铭记和流芳千古,而这与恒久不变的星空明月相比,竟是如此不堪一提。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苏东坡以酒酹江,只因他懂得,与那恒久不变的江山江月相比,纵使千古留名,最终也会随风逝去,最终不复为人所闻,比如那谈笑间便使敌军灰飞烟灭的周郎,最终也不敌诸葛孔明的才智,衔恨不甘而终。但苏轼终究是苏轼,他是豁达而开朗的,虽也有壮志未酬身先老的感慨,却全无颓废与迷茫,反而更显豁达。
纳兰也有着如苏东坡一般的壮怀激烈,有吞吐历史、看透无常的智慧,但这骨子里抹不去的悲伤,让他的词总带着一种凄凉。千古风流人物也最终都将作古啊,那些美好的韶华时光,却不被当时人所珍惜,一心只想着封侯与功名,待得年老,一事无成抑或壮志未酬之际,却总遗憾叹息。
总是不觉间就白了头,可惜未来得及实现宏图大业,可惜白白浪费了韶华时光,最终也只有一座座坟丘埋枯骨,将那些叹息与遗憾带进坟墓,再也不复所闻。究竟追寻的那些都值得吗?纳兰摇摇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放眼朝野上的党派之争,市井中的蝇营狗苟,得怎样?失又怎样?当一曲终了,还不过是数着命运赐予的缕缕伤痕,任一把白骨,尽随一抔黄土,从此,便掩去了所有红尘里的那些笑声与泪光!
流年的轮转,时光的沧桑,我们怎能抵抗?
千百年来,不息的日月,碾碎了几多帝国千年传承的梦想?君不见当年那些横刀立马的英雄儿郎,也都输给了时间,转瞬间已是步履蹒跚白发苍苍。
不要以那些美好的青春时光,去换取遥不可及的封侯虚名,不要让那些抓摸不着的王侯将相,成为一生的向往,君不见,历史的长卷里,有多少所谓的英雄豪杰,到了最后谁又能逃得脱坟墓深掩的悲凉?
踏着千百年来,被诗人们吟诵得发黄的日光,独自一人滞留在这经年无人的荒路上,头顶上飞旋的野鸟,仿佛啼穿了历史的回音壁,以执着的喙,啄着他百转的愁肠!他扬起鞭子,马儿一声嘶鸣,扬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