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处偏佳,别有根芽出自清代纳兰性德《采桑子·塞上咏雪花》,“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作品原文】
采桑子·塞上咏雪花
纳兰性德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
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
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冷处偏佳,别有根芽故事赏析故事赏析
这是一个旷古孤独的词人,于岁月的蹉跎中沧桑了心境,无人曾见他老去的模样,只因容颜尚好,便魂归天际,回归那个来时地,那里无一场大雪,却也干净非常。春花秋叶,转瞬而已,与他即便是未到“点鬓星星”,也需遇酒一场大醉,再也不问那千秋万岁名是何等的风光。
这样一个孤僻寂寞的人,其实最需要安慰,他不需要寻常劝慰的语言,只需一个知己就足矣。这知己,曾是他挚爱一生的妻子,也是那与他灵魂相近的自然万物。贾宝玉是个“痴儿”,既对情痴,也对万物有情,鸟儿、鱼儿都可以是他倾诉的对象;对天下至情至性之人而言,有情众生无分贵贱、种别,只要频率共振,一样是为天下第一知己。容若便是这样至情至性之人,他亦为“痴儿”,对情痴、对万物生情,尽管这动情的温度颇低,总是带着一抹冰凉的寒意。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爱寒梅,也因此更爱雪花。
他爱,并非是由于那轻盈的身姿与舞步夺人眼球、惹人注目,不是爱它轻浮的模样,而是它能于如此冰冷残酷的气候里展现那精美绝伦而又独一无二的美,这种美,非具有高洁的灵魂而不能展现;对于纳兰,正是这份高洁,让他对雪花情有独钟。
它没有根芽,来自于无边的天际,不是象征人间富贵的牡丹所能比拟。雪花不需依靠泥土的养分,不需精心的照料,更无须供人观赏,它的存在,只为了昭示天地无言的大美,为覆盖尘埃,使命完成后便悄然消逝。
纳兰的灵魂深处,何尝不是雪花般的高洁无所待,纵然身处富贵乡中,仕途无量、子嗣圆满,但对他而言,这一切只是一朵被别人精心侍弄下的“富贵花”,看似开得灿烂,却并非自己所愿。官场的倾轧、雄心难展的无奈,出行别离的伤感,都如狂风骤雨一样摧折着他的内心,令他苦不堪言。
他本清高,不愿面对官场的尔虞我诈、阴谋计划,也不愿看到战争带来的杀戮和鲜血,更难忍离别带给他难熬的思乡与相思苦痛,只愿意化身为一朵雪花,洁白无瑕地存在着,还能用自己的力量暂时遮蔽人世的丑恶,让世间暂得一片清净。
这世间之人,只爱荣华名利,爱以牡丹为代言词的富贵,却鲜有人爱这别有根芽的洁白精灵,除却那位东晋才女外,怕是再也无人珍惜这片片雪花了吧。
少女的眼光与灵性往往极高,尤其深受诗书熏陶而又有灵气的姑娘,这位大名鼎鼎的宰相谢安的侄女,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儿媳,年少时便初露头角,展现出她充满才气与灵气的一面。“未若柳絮因风起”的典故脍炙人口,这妥帖而又充满情感的比拟令人叹绝,其中的绵绵情意与极富有神韵的比喻,成为了后世典范。谢道韫一定是见雪花飘飘扬扬,泛起了情丝种种,小小年纪纵然不知愁,却也为柳絮的缠绵所感,移情于雪花,句中尽显对纷扬雪花的喜爱。
纳兰是重情之人,又在官场、塞外经受历练,自然心中所感、所思要比小小年纪的谢道韫深刻得多。正是由于此,他反而对雪花倾注了更多的感情,嗅到了雪花更多的特质,尤其是那清冷高洁不染尘埃的模样、无根无芽不为世俗所缚的空灵,让被重重家庭礼教、仕途所困的纳兰心向往之。他的灵魂应该就是雪花的模样,只是暂困于这个躯壳而已。
除却空灵高洁,雪花也是极冰冷的,无法碰触的它融化于掌心,带来的是彻骨的寒意。纳兰离家出塞,每于无尽的旅程遇风雪,总是要叹息着,更加想念家的温度。在那个就连月光都带着寒意、夜晚吹着悲凉胡笳音的地方,无尽的沙海迎面而来,他管它叫天涯,最怕冰雪不期而至,不仅因它加重了寒意,更因为它在纳兰本就波折蹉跎的人生旅途中展现的自由与高洁,令他自感心中悲戚。
“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纳兰总觉人生如梦,他半生的追求与期望,到头来总是扑空,怎能怨他多愁。吴琦曾为《饮水词》作序说:“非慧男子不能善愁,唯古诗人乃可云怨。”这样多愁多怨的纳兰,正因为多慧多情,才带着满身的愁怨向我们走来。
只是,他这一世的灵魂与躯壳都不自由,无法追逐心中所愿。但愿来生,他的魂儿如那别有根芽的雪花般,自由随性,再也不再叹息,再也不用哀愁,只于平淡岁月中得偿所愿,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