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出自纳兰性德《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浣溪沙》
清代:纳兰性德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当时只道是寻常故事赏析
入秋了,在秋这样的怀念季节,秋风秋雨更是让人留恋春花秋月的美好。一些人,一些事,就这样随着黄叶舞秋风,任凭你怎么想伸手抓住,它也是从你的指缝中,被光阴无情地带走。留给你的,只有一轮西沉的残阳,和“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感叹。
“谁念西风独自凉”,在这样萧瑟的秋,纳兰又是一个人,茕茕孑立在西风中。他已望着天边那轮西沉的残阳,久久又久久了。秋风吹起他白色长衫的衣角,单薄清瘦的身影,写满了落寞和凄清。
从表妹进宫那天起,他就喜欢一个人面对夕阳沉思发呆。后来,父母为他结了一门亲事,为他娶了两广总督卢兴祖的女儿卢雨蝉为妻。纳兰内心排斥父母的安排,但他是个孝子,他无法违背父母的意愿。
卢氏是个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她知冷知热,每当纳兰在园中出神发呆时,总会帮他披上一件御寒的外衣。今天,纳兰又在风中伫立,良久,他感到了秋风的凉意,可是已经没有人能够为他披上温暖的衣衫了。
“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蓦然之间,他才发现,落叶萧萧,镂空的雕花窗户早已关闭,原来秋已经来了。他这才想起,关心怜爱自己的结发妻子卢氏,已在那个葬花天气里,永远地离开自己了。
西天残阳如血,绚丽着它最后的灿烂,也弥漫着无尽的悲壮。纳兰的心绪被最后的绚烂,染满了哀伤,他想起了卢氏的点点滴滴。他想起了她的好。不管他夜读到多晚,卢氏都会为他准备好一杯热茶,为他备好一碗夜宵,然后在一旁,默默地做着女红陪伴他;不管他心绪多么低迷,卢氏都会温情地照顾他生活起居,还细心地为他整理好散落的词作……
就这样,纳兰死去的心,被卢氏春风化雨般滋润活了,他重新找到了生命的意义。卢氏的爱,激发了纳兰的创作热情,在这一段时间内,纳兰写出了很多色彩明丽的脍炙人口的词作;在这段时间内,纳兰的事业也有了新的发展,他终于等来了三年一次的殿试,且金榜题名。在殿试中,纳兰的才识被朝中众位重臣认可,康熙皇帝也对这个仅小自己八个月的表弟赞赏有加。纳兰终于凭借自己的实力,博取了属于自己的功名。
这一切,要感谢卢氏对他生活的悉心照顾,让他身体逐步恢复健康;更要感谢卢氏为他寒窗伴读,让纳兰的无数个苦读的夜晚不再寒冷孤独。“被酒莫惊春睡重”,纳兰想起有多少个春夜,他俩兴致高时对坐小酌,直把卢氏喝得酒酣沉睡,这一睡到第二天早晨还没醒。纳兰不忍心叫醒卢氏,还细心地轻手轻脚地为她盖好被子,害怕会惊醒她。
卢氏已逝去多日,可纳兰的心中始终不相信卢氏已亡,他总以为卢氏还在家里的哪个角落忙碌着;他总幻觉卢氏还像往常一样,默默地在自己身边,在自己需要时,会贴心地递上一件外衣,送上一杯热茶;甚至,他还幻觉,卢氏并没有死,她只是像从前和自己喝酒那样,只是醉了,正躺在床上休息。痴心的纳兰,恍惚中还像从前那样,想为她盖上被子,走近才发现床是空的。
“赌书消得泼茶香”,纳兰又在发呆了,他幻觉到卢氏咯咯的笑声,好像还闻见了茶香。赌书泼茶,并不是宋朝词后李清照和她丈夫赵明诚专有,纳兰和妻子卢氏曾经也是这样的一对璧人。纳兰想起了往昔,他和卢氏在书房,面对满书架的书,互相打赌猜某段文字在哪哪一页。每次打赌,都是以纳兰服输而告终,并不是纳兰才学不如卢氏,只是面对这样一个博学多才、温婉可人的妻子,纳兰舍不得赢她。
他喜欢看卢氏取胜时高兴的样子;喜欢听她快乐的咯咯笑声;喜欢望着卢氏因为高兴伸手抢茶,而不小心打翻茶杯弄湿衣服的“狼狈”。茶泼了卢氏一身,屋子里撒满了茶香,也撒满了纳兰和妻子卢氏的快乐和幸福。
人世间的事,不能太美满,如果太美满,上天也会妒忌的。或许是因为纳兰和卢氏的婚姻太美满,所以上天无情地将卢氏从纳兰身边夺走。卢氏因为难产并发症而亡,纳兰只和她过了三年幸福生活,就又跌入了情感的低谷。卢氏死后,纳兰的心过了八年的凄惶生活。尽管,父母为纳兰续娶了妻室,但有些人在心中,别人是无法替代的。
纳兰无法忘却卢氏的好,他后悔自己因为表妹而对卢氏的冷落;他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珍惜,和卢氏在一起的日子。所以,他不尽悔意地说“当时只道是寻常”。
是啊,人往往就是这样,当自己拥有一份美好时,并不觉得有多美好,总觉得很平常,觉得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很多,所以就不懂得去珍惜,直到失去才知道可贵。生活的种种珍贵,就是蕴藏在平平淡淡中,就是在看似不经意的一举手一投足里。等光阴吹散记忆的华丽,才发现,岁月在时光的心中留下刻骨的痕迹,往往就是日常生活中那一抹浅浅淡淡的点滴。苏东坡在结发妻子王氏逝去十年后,梦中所见的,也是王氏“小轩窗,正梳妆”的日常生活镜头。
世间没有后悔药卖,人生的每一天都是现场直播,没有彩排,光阴不会让我们重头再来,所谓“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就是这样的道理。我们在“今天”时,从不懂得珍惜身边的人和事,等到“今天”成为“昨天”,又喜欢怀恋往事。总以为走得最急的是最美的时光,其实,那是因为,我们爱上了怀念。
幸福不是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而是享受你所拥有的一切,不要等失去时,再感慨“当时只道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