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有知,其几何离出自唐代韩愈《祭十二郎文》文中:毛血日益衰,志气日益微,几何不从汝而死也!死而有知,其几何离;其无知,悲不几时,而不悲者无穷期矣!
【名句翻译】
名句原文:毛血日益衰,志气日益微,几何不从汝而死也!死而有知,其几何离;其无知,悲不几时,而不悲者无穷期矣!
名句译文:体力一天比一天更加衰弱,精神一天比一天更加萎靡,不也即将跟着你死去吗?死后如果有知觉,那么分离的日子也不会久了;死后如果没有知觉,那么悲伤的日子虽然不多,但是不悲伤的日子却没有尽头呀!
【名句故事】
“日复日,夜复夜。三年不见汝,使我鬓发未老而先化。”(韩愈《河之水二首寄子侄老成》)这是韩愈对于十二郎思念的写照。思念呀催人老,韩愈开始算起自己何时可以与死去的十二郎相见,在计算悲伤到底还有多久的日子。
韩愈在贬谪潮州、路经蓝关的时候,遇到十二郎的孩子韩湘,韩湘也是我们熟悉的八仙之一的韩湘子。他写了一首诗《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诗是这样说的:“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欲为圣朝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韩愈此次被贬可是晴天霹雳,他认为侄孙韩湘老远来送他,一定是怕他死在瘴气笼罩的江边,而特地赶来为他收拾尸骨。
就如同韩愈自己说的“不悲者无穷期矣”,十二郎死后多年,韩愈仍旧飘荡不定,不悲伤的日子确实没有尽头。而侄孙韩湘从小由他自己抚养长大,天性不喜欢读书,喜欢学习仙道,所以也没有陪伴在韩愈的身边。他们在蓝关遇到时,随即煮酒论诗,彻夜长谈,韩愈隔天醒来,韩湘也早已离去。
【名句赏析】
韩愈说“死而有知,其几何离;其无知,悲不几时,而不悲者无穷期矣”,带着无尽的遗憾。那么死后到底有没有知觉呢?死后人的灵魂到哪里去了?
封伦原本是隋朝大臣,负责修缮宫殿,出手穷极奢华。后来隋朝灭亡,封伦归顺唐朝。一天,唐高祖李渊向他感慨道:“古代的君主耗尽百姓的人力、财力,大兴宫庙、坟墓,到底有什么用处?”封伦一听,立刻了解李渊是讲求节俭的,所以他马上说:“古代坟墓,凡是里面埋藏有众多珍宝的,都很快被人盗掘。若是人死而无知,厚葬全都是白白地浪费;若人死而有知,被人挖掘,难道不痛心吗?”李渊因而下令以后葬礼的施行一切从简。只是,丧礼虽然从简,修墓的事情还是会继续进行,因为传统上中国人是相信死后有知的。
又例如,中国传统上会为死者立下神主牌,并供奉、祭祀神主牌位,因为我们相信死后的先灵在另一个世界是有知的,所以会常常上香,还会烧纸钱给往生者,就是认为他们的世界也是有这些需要。我们遇到欣喜的事情或困难的事情,都会向祖先禀告,常常会说“祖先庇佑”。从这一个角度来看,中国人相信死后是有知的,也据此勉励人人行善,以免死后无颜面对先人。
反之,东汉的王充被视为中国主张无鬼论的第一人。王充在《论衡·论死篇》说:“世人谓人死为鬼,有知,能害人。试以物类验之,人死不为鬼,无知,不能害人。”可见王充坚决反对人死为鬼的立场。他又提出“精气聚散”的说法:“人死血脉竭,竭而精气灭,灭而形体朽,朽而成灰土,何用为鬼?”他认为人死了之后,血脉将会枯竭,精气自然会涣散,当精气涣散殆尽后,则形体朽灭化为灰土,精神也将无所寄托,怎么会有鬼的出现呢?这就是死后无知的见解了。只是这些属于宗教、科学的论述,仍然消除不了我们对亲人的思念,这才是文学的可贵呀!
【名句原文】
祭十二郎文
唐代:韩愈
年、月、日,季父愈闻汝丧之七日,乃能衔哀致诚,使建中远具时羞之奠,告汝十二郎之灵:
呜呼!吾少孤,及长,不省所怙,惟兄嫂是依。中年,兄殁南方,吾与汝俱幼,从嫂归葬河阳。既又与汝就食江南。零丁孤苦,未尝一日相离也。吾上有三兄,皆不幸早世。承先人后者,在孙惟汝,在子惟吾。两世一身,形单影只。嫂尝抚汝指吾而言曰:“韩氏两世,惟此而已!”汝时尤小,当不复记忆。吾时虽能记忆,亦未知其言之悲也。
吾年十九,始来京城。其后四年,而归视汝。又四年,吾往河阳省坟墓,遇汝从嫂丧来葬。又二年,吾佐董丞相于汴州,汝来省吾。止一岁,请归取其孥。明年,丞相薨。吾去汴州,汝不果来。是年,吾佐戎徐州,使取汝者始行,吾又罢去,汝又不果来。吾念汝从于东,东亦客也,不可以久;图久远者,莫如西归,将成家而致汝。呜呼!孰谓汝遽去吾而殁乎!吾与汝俱少年,以为虽暂相别,终当久相与处。故舍汝而旅食京师,以求斗斛之禄。诚知其如此,虽万乘之公相,吾不以一日辍汝而就也。
去年,孟东野往。吾书与汝曰:“吾年未四十,而视茫茫,而发苍苍,而齿牙动摇。念诸父与诸兄,皆康强而早世。如吾之衰者,其能久存乎?吾不可去,汝不肯来,恐旦暮死,而汝抱无涯之戚也!”孰谓少者殁而长者存,强者夭而病者全乎!
呜呼!其信然邪?其梦邪?其传之非其真邪?信也,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乎?汝之纯明而不克蒙其泽乎?少者、强者而夭殁,长者、衰者而存全乎?未可以为信也。梦也,传之非其真也,东野之书,耿兰之报,何为而在吾侧也?呜呼!其信然矣!吾兄之盛德而夭其嗣矣!汝之纯明宜业其家者,而不克蒙其泽!所谓天者诚难测,而神者诚难明矣!所谓理者不可推,而寿者不可知矣!
虽然,吾自今年来,苍苍者或化而为白矣,动摇者或脱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气日益微,几何不从汝而死也。死而有知,其几何离;其无知,悲不几时,而不悲者无穷期矣。
汝之子始十岁,吾之子始五岁。少而强者不可保,如此孩提者,又可冀其成立邪?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汝去年书云:“比得软脚病,往往而剧。”吾曰:“是疾也,江南之人,常常有之。”未始以为忧也。呜呼!其竟以此而殒其生乎?抑别有疾而至斯极乎?
汝之书,六月十七日也。东野云,汝殁以六月二日;耿兰之报无月日。盖东野之使者,不知问家人以月日;如耿兰之报,不知当言月日。东野与吾书,乃问使者,使者妄称以应之乎。其然乎?其不然乎?
今吾使建中祭汝,吊汝之孤与汝之乳母。彼有食,可守以待终丧,则待终丧而取以来;如不能守以终丧,则遂取以来。其余奴婢,并令守汝丧。吾力能改葬,终葬汝于先人之兆,然后惟其所愿。
呜呼!汝病吾不知时,汝殁吾不知日,生不能相养于共居,殁不得抚汝以尽哀,敛不凭其棺,窆不临其穴。吾行负神明,而使汝夭;不孝不慈,而不能与汝相养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吾实为之,其又何尤!彼苍者天,曷其有极!自今已往,吾其无意于人世矣!当求数顷之田于伊颍之上,以待余年,教吾子与汝子,幸其成;长吾女与汝女,待其嫁,如此而已。
呜呼,言有穷而情不可终,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呜呼哀哉!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