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梁州”中的“故人”指的是谁?
“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梁州”出自白居易的《同李十一醉忆元九》。全诗如下:
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筹。
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梁州。
诗中的“故人”指的是元稹。“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梁州”意思是,突然间想到老友远去他乡不可见,屈指算来,你今天的行程该到梁州(今陕西汉中一带)了。
公元809年,元稹奉使去东川(即剑南东川,是唐朝对梓、遂、绵、普、陵、泸、荣、剑、龙、昌、渝十二州的称呼)。白居易在长安,与他的弟弟白行简和李杓直(即诗题中的李十一)一同到曲江、慈恩寺春游,又到李杓直家饮酒,席上思念元稹,就写了这首诗。
诗中的“元九”就是在中唐诗坛与白居易齐名的元稹。
白居易和元稹的交情极深。他们在公元802年左右结识,因为这一年他们同登科第,一起被分配到秘书省任校书郎,成了同事。两人一见如故,经常在一起吟诗作对,游山玩水。
元和四年(809),白居易回京升为左拾遗,而元稹则为监察御史,经常要四处办案。这一年,又是春光明媚的三月,在长安的白居易与弟弟白行简及好友李杓直等人,游玩了大雁塔下的慈恩寺,而后一起饮酒叙谈。
席间,白居易忽然一阵惆怅,不觉思念起元稹。自从元稹离开后,他一直在掐指计算着好友的行程。“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梁州。”白居易估算着,元稹应该已经到梁州地界了吧?他没料想到,三人在长安的饮宴游玩,已经在冥冥之中入了好友的梦。
十多天后,梁州的信使到了,送来了元稹的信函。白居易对此并不惊讶,因为两人不在一处时,经常互通信件,以诗为信,互寄遥思。但当他打开信封后,奇事发生了。
元稹在《纪梦诗》序言里说,这天夜里他寄宿在汉川驿里,梦到他和白居易、李杓直同游曲江,还一起到慈恩寺游玩。白居易按照信函传送的日期,细细一算,竟发现元稹梦到他们的那天,正是他们同游曲江的那日。
这简直太神奇了!白居易的弟弟白行简,作为见证人之一,将这个传奇一般的梦,写在了他的《三梦记》里。《三梦记》是唐朝著名的传奇小说,虽然事多荒诞,有伪造附会之嫌。但元白间这样一件轶事,也足以说明两人关系的亲密。
元和十年(815),元稹和白居易的命运都出现了重大转折。元稹因直言劝谏,得罪了宦官显贵,当年三月被贬为通州司马。同年八月,白居易因要求朝廷追查宰相武元衡遭暗杀身亡一案,被权臣嫉恨,被贬为江州司马。
白居易从长安到江州的路,有一段与元稹先前到通州的道路重合。他知道好友元稹有每到一处便留诗的习惯,于是他每到一处驿站,第一件事就是循着墙壁,绕着柱子,寻找好友留下的诗句。
他在走到蓝桥驿时,找到了好友写在墙上的诗,其中有一句是“江陵归时逢春雪”。这首诗是好友尚未遭贬前,返回长安时所作。白居易忍不住和了一首诗:“蓝桥春雪君归日,秦岭秋风我去时。每到驿亭先下马,循墙绕柱觅君诗。”好友曾在归途中见雪,是那样的春风得意;如今两人均遭贬谪,而诗句还历历在目,驿馆虽在,却已物是人非。
远在通州的元稹,没有想到好友会遭贬谪。当他得到好友被贬江州的消息,立即从床上坐起,写下了那首令人动容的《闻乐天授江州司马》:“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虽在病中,闻信惊起,道出了两人的感情之深。门窗被风吹着,雨不停地下着,屋内很冷,但他都置之度外,那一刻他满心想的,只有自己的好友。
这首绝句,至今读之,仍十分震撼人心。当时的白居易读到此诗,更是情不自胜。他在回信里深情地写道:“此句他人尚不可闻,况仆心哉!至今每吟,犹恻恻耳。”
元稹早白居易十六年去世,在白居易的余生,他对逝去好友的思念,却从未断绝。大和七年,在元稹去世两年后,有一天,一位歌女唱起了元稹的诗句,在场的白居易不禁悲从中来。“时向歌中闻一句,未容倾耳已伤心”,还没倾耳去听,内心已悲伤不已。
元稹去世十年后,有一天,白居易在友人卢子蒙处,见到其与元稹唱和的旧作。泪流满面的他,在诗集后面的空白处,写下了这样的诗句:“昔闻元九咏君诗,恨与卢君相识迟。今日逢君开旧卷,卷中多道赠微之。”
他甚至有些追悔,没能早些认识卢子蒙,以致一直没发现元稹写给卢子蒙的诗句。他和卢子蒙,回忆起共同的好友,不禁潸然泪下。
全诗以情深意真见长,以极其朴素、浅显的语言,表达了极其深厚、真挚的情意,不经雕琢却深深地打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