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出自唐代王维的《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作品原文】
山居秋暝
王维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赏析】
辋川别墅门扉洞开,徐徐清风穿门而入。流水淙淙,青草幽幽,乡野田园的秋色带着些许凉意,在微醺的暮色下越发显得神秘。一位老者盘腿打坐,他的身后恍然一个大大的佛字,眉宇之间见风雅,微闭的双眸似乎一睁开就准备喷射耀目的火焰,而他的周围似乎被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力量隔绝了尘世的纷扰,耳边隐隐约约的嘈乱杂音都蓦然融入了他静寂的生命。
刘安曾在《楚辞·招隐士》言道:“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以久留。”可是在诗佛王维的笔下,王孙恰是留于山中。
想当年因伶人舞狮王维莫名受累被贬为济州司马参军,后迁监察御史不久便奉命出使大漠,担任凉州河西节度幕判官。时局动荡,安史之乱殃及于身,为生活所迫自己又不得不出任伪职,而战乱平息后这段历史却又成为人生灾难的藉由,王维因此锒铛入狱。生活正处低谷之际,胞弟王缙因平反战乱有功而抵消兄长之过,于是王维由此得到宽宥,被降职为太子中允后终为尚书右丞。
在人生的航船上几经颠簸辗转,时而被推向风口浪尖,时而又遭受着淹没沉底的凶险,这样的人生磨炼对寄信仰于佛学的王维来说是另一番独特的风景。人生正如春夏秋冬之变幻,不过是在不同的时期呈现不同的景色而已。在担任官僚的空闲时间中,王维在京城南蓝天山麓修建的别墅成了他疲乏心灵的最好归宿。世间的功名利禄并非他追逐的对象,唯有这偏野荒郊中的清风与明月,是他真正的灵魂寄托。这首《山居秋暝》是诗人精心勾勒的人性美,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亦是诗人人生理想的写照。
正所谓“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鹿柴》),繁盛茂密的丛林经过第一场秋雨的洗礼越发显现出生机盎然的翠绿。广博的自然掩盖了人们的痕迹,目之所及的是亭亭如盖的高木,入耳之语尽是风鸣与鸟啼,这山林之中充满了空幽之气。空山之中不被打扰,恍若隔绝人世的世外桃源,山雨初霁,万物为之一新,徐徐秋色点染在这片画布上,景色之美妙让人浮想联翩。
当天色渐渐深下去,黑夜蚕食掉最后一丝光亮,取而代之的如琥珀色的玉光,那是高挂在苍空的月亮的微笑。这琥珀色的笑容融成了一条洁白无瑕的素练,铺在松树的身上、莲花的身上、泉水的身上……泉水里若隐若现的碎玉般的光泽滑过山石之上,很快又跃进水里,化成一片亮白。风景如画,人生如诗,这月下青松与石上清泉,似乎超脱了事物本身的属性,而升华为王维心目中高洁理想的象征。
明月清泉的静景正引人触发翩翩联想,一阵笑语歌声忽而划破了静谧的天堂。原来是那些天真无邪的姑娘们浣洗归来,未见人影却先闻其声,如银铃般悦耳的笑音在夜空中回荡。只见原本亭亭玉立的一众荷叶斜了身子,让路似的纷纷转向两旁,荷叶上掀翻了的无数晶莹水珠,那是顺流而下的渔船划破了宁静的荷塘月色。生活在这翠竹青莲、清泉明月世界中的善良人们,无忧无虑地享受着纯然的人生,没有污浊官场的侵扰,亦没有血雨腥风的洗礼,这样的稳定与平和正如恒久不变的月光秋色。
目及此情此景,心心感念着这个如世外桃源般世界的美好,诗人王维的情绪被感染起来,他忍不住一反故语,呼唤一声“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想要将此生寄情于有山有水的诗情画意之处,高洁的情怀和对理想世界的追求溢于言表。
王维笔下的秋景,不见杜甫笔下“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的凄凄切切,不似刘禹锡诗中“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那般昂扬乐观,却用一副温暖的笔触不着痕迹地描出了一幅和谐完整、素雅明丽的水墨画,那种恬淡和纯然让读诗之人沉浸其中,流连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