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觉诸天近,空香逐落花出自唐代孟浩然的《登总持寺浮屠》半空跻宝塔,时望尽京华。竹绕渭川遍,山连上苑斜。四郊开帝宅,阡陌逗人家。累劫从初地,为童忆聚沙。一窥公德见,弥益道心加。坐觉诸天近,空香逐落花。
【作品原文】
登总持寺浮屠
孟浩然
半空跻宝塔,时望尽京华。
竹绕渭川遍,山连上苑斜。
四郊开帝宅,阡陌逗人家。
累劫从初地,为童忆聚沙。
一窥公德见,弥益道心加。
坐觉诸天近,空香逐落花。
【赏析】
开元十六年,已经是孟浩然第二次踏入这座繁华的长安城。犹记得六年前因中书令张说之推荐而第一次入京,原本怀揣着一腔报国热情与自信,却被这个隆冬腊月的寒意鞭笞得体无完肤。叹无人举荐,岁月蹉跎,徒有鸿鹄之志却无法实现。诗人强烈的进仕之心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受创,对于众多正当盛年的青年们往往是常事,可是这遭人生际遇在孟浩然那里却产生了不一样的发酵效果。对于从未踏上仕途,涉足官场的孟浩然在其如此强烈的功名心之下,偏喜隐逸与志存功名之间的思想矛盾正在悄然酝酿。
在几年鹿门归隐的以诗自适的日子过后,开元十六年夏天,孟浩然决心重新捡拾起破碎的梦想,再一次踏上长安这片土地参加科举之试,《登总持寺浮屠》正是在此时创作而成。
佛家宝塔悬于半空之中,站在宝塔上纵览远景,京华之景尽在眼下。渭河两岸的竹林掩映,浓郁的绿意直直向前,蜿蜒出一道秀丽的水光山色。翠竹依傍缠绕,上苑绵延逶迤,似乎与远处的山峦交相辉映。一座座帝王公侯的华贵豪宅在京郊之地竖起,阡陌纵横的田园上,铺满了金灿灿的阳光,在阳光的缝隙中,可以看见农夫田舍自然散落。在海纳百川的自然世界里,万物都在以最本真的状态平等地接受审视。
身在半空之中的诗人纵览这一切的景色,望着大地上平等的点缀,一切都如同杂色香花盛开一般绽放着各自的光彩。由眼前之景进而遥想到佛家之事,佛教往往讲究从初地至喜欢地修至七地远行地,须经一大阿僧祇劫,从八地不动地至成佛,还须经一大阿僧祇劫。“累劫从初地”一说正是由此而来。乃至童子嬉戏,聚沙为佛塔,像这样诸人等,都已经是从佛道划出。正如所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再高的佛塔也从初地上累土而成,童子聚沙更是不必说了。“一窥公德见,弥益道心加”,讲述初地菩萨窥心性功德在眼前,进而更加精进,以期圆满实现佛果。联想此时此刻的自己,因着身在高塔而越发觉得天上之景遥首可及,同时浸润在佛法的世界中,参悟万物的轮回运转,似乎能够感受到诸天欢喜,自觉相近,以飘飘扬扬花落人间作结,颇有幻美的气氛。
当身处半空的孟浩然从高塔上俯视长安城里的大好河山,于自然的曼妙多姿里切身感受着成佛学经的过程,眼前之景与心中之情在冥冥之中抵达某种高标的契合,言语之间对佛的喜爱之情汩汩而出。
在孟浩然创下这首诗之时,此时命运的结局还未打开,摆在现实面前的无数种可能亟待书写,早年怀揣着远大抱负,却渐渐地一次又一次地在命运转折点上被抛弃,政治上的困顿失意让他体会到人生的无常冷暖,现实的打击让他回归到宗教的怀抱,想要从中寻得一番慰藉。在鹿山深林中诗意的栖居,在美丽山水自然风光的涤荡中抛却一切烦恼与忧愁,真心顿悟到一切宦海沉浮与名利得失不过是如露如电,转瞬即逝。
站在总持寺上眺望远方,往事伴着各种悲欢离合的旋律汩汩而来。迎面清风扑面,头顶三尺青天,举手似乎可摘天上的云朵,俯身可逐花丛间的芳香,在卑躬屈膝求一番名利与傲然自恃蔑视富贵之间,他毅然选择了后者,也就必然学会坦然接受这样选择带来的结果,这段难得的隐士的生活让他在诗学上开拓出新的高度,他以耿介不随的性格与清白高尚的情操而为后世所仰慕,也在史册中留下一段佳话。
细读《登总持寺浮屠》,虽不如“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般朗朗上口,也不似“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一般意境深远,却站在一个特别的角度,由俯瞰之景延伸到所思所想,最终将精神与景物融为一体。这样的诗作也是孟浩然对于佛教一片赤诚之心的生动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