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句的诞生
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
--白居易·琵琶行(节录)
完全读懂名句
我听见琵琶的演奏,已经忍不住叹息;再听到这番话,不由得更加喟叹。同样都是命运多舛而沦落天涯的人,并不需要互相认识才能同情彼此遭遇。我从去年离开京城,贬谪到浔阳城,身体不好,常卧病在床。浔阳很偏僻,没有音乐,一年听不到丝竹声。我的居所近湓江,地势低而潮湿,房子四周长满黄芦和苦竹。在这里,日夜又能听到什么?不过是杜鹃泣血和猿猴哀鸣。在春天江上开花的时节,或是秋日月夜,我经常是一个人坐着喝闷酒。难道附近没有山歌和村笛吗?但嘈杂混乱,实在是很难听。今夜听到你的琵琶声,好像听到仙乐似的,耳朵一时也清亮了。不要推辞,请再弹奏一曲吧,让我为你按谱写下一曲琵琶行。
名句的故事
故事要从浔阳江头的一个萧瑟秋夜说起。
只因要求皇帝行仁政,就从长安被贬到偏僻的九江,白居易满怀委屈地过了两年。好不容易交了朋友,却终须一别,他心中的寥落更是难以形容。他在江畔为朋友摆下送别酒,秋风瑟瑟,河水茫茫,这时更不知是哪里传来凄切的琵琶声,引出白居易深藏心中的愁绪。
静静听完一曲琵琶,白居易邀请弹者相见,原来是位流落九江的京城女儿。当琵琶女诉说自己坎坷的身世,说道“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栏杆”时,白居易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和现在,不也和琵琶女一样命途多舛?想到这里,白居易不禁激起“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同病相怜之感。他的诉说也拨动了琵琶女的心弦,当她应白居易之请再弹一曲时,那琵琶声就更加凄苦了。
如果说前一番演奏只是表现她对个人境遇的伤感,那么,此刻的演奏就是触痛了所有人心中最软弱的那根神经,因为她表现的是人生际遇中共同的无奈与酸楚。此刻,江州司马不再是个穿青衫的小官,年老色衰的歌伎也不再是独守空船的商人妇,而是一对彼此心仪的知音,面对一江秋月,倾尽胸中块垒。在这场意外的相逢中,人生失意的怅惘,宦海浮沉的苦愁,得到了尽情的宣泄,音乐与诗歌以真情为纽带紧紧相连,协奏出一曲千古动人的乐章。
在白居易生前,《琵琶行》已经是家喻户晓的名篇,唐宣宗在他去世后以诗吊之曰:“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可见这些诗篇有多么流行。元代戏曲家马致远曾根据《琵琶行》写成《青衫泪》,清代蒋士铨又改编为《四弦秋》;在日本也曾经被改编为舞台剧。
北宋年间,有人在浔阳江畔建了一座“琵琶亭”,以纪念白居易在该地巧遇琵琶女及其所作的著名诗篇。从此,江州琵琶亭成了游览胜地,吸引了无数同样“因才失意”的文人墨客,为寻觅琵琶余韵而来。
历久弥新说名句
在“伴君如伴虎”的年代里,士人从政后的荣辱全不由自主,仕途并不稳定;歌伎年老色衰就更悲惨,两者之间有着命运无常的共同点。而士人与歌伎之间,更存在着奇妙的共生关系。因为古时有才情的女子,多半要沦落到花街柳巷,才会经由一些怀才不遇的文人之笔而为后人所知;诗人与词人也需要歌伎传播他们的诗词,以提高和保持知名度。白居易离开杭州任所几年后,还写下“故妓数人凭问讯,新诗两首倩流传”(《送姚杭州赴任,因思旧游二首其二》)的句子,表示他把新作请旧识的妓女去歌唱传播。由于他的诗普及民间,许多歌伎都知道他,以至于当他在汉南时,只要他一露面参加宴会,诸妓就知道是《秦中吟》、《长恨歌》的作者到了。
在西方,同样也有沦落天涯的文人与聪慧风尘女子的相遇绮闻。公元1844年初秋的傍晚,小仲马结识了巴黎上层社交界赫赫有名的交际花玛丽·杜普蕾丝,他们相识的过程几乎原封不动地移到了世界文学名著《茶花女》中。书中女主人公玛格丽特,正是当年的名妓玛丽·杜普蕾丝,而该书的男主角,便是小仲马本人的影子。
身为文豪大仲马的私生子,小仲马受尽社会的冷眼和歧视,也因此对不幸沦落风尘的玛丽格外倾心。然而过惯了奢侈生活的玛丽,与小仲马相恋的同时,仍然维持着与王公贵族的关系,使小仲马在感情上难以接受。父亲大仲马也出面反对他们交往,担心他与娼妓的韵事会影响名誉,甚至毁掉美好前程。公元1845年夏末,小仲马终于写了一封绝交信给玛丽,并照父亲的指示前往西班牙等国旅行。情人的别去,使玛丽失去生活的希望,变得更加自暴自弃,最后一病不起,悲惨地结束了只有23岁的短促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