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句的诞生
楚江微雨里,建业暮钟时。漠漠帆来重,冥冥鸟去迟。海门深不见,浦树远含滋。相送情无限,沾襟比散丝。
--韦应物·赋得暮雨送李冑
完全读懂名句
长江笼罩在一片细雨里,此时建业寺敲响了晚钟。江水茫茫,船在雨中行进得很吃力;天色昏暗,鸟儿也飞得很慢。长江的入海口很远,从这里看不到;江岸边的树,远远望去,饱含着湿润的水汽。我怀着无限情意为你送行,泪水像雨丝一样沾湿衣襟。
名句的故事
虽然从现存的数据无法得知李冑(一作李曹,又作李渭)的生平事迹,以及他与韦应物的关系,但从这首诗却可看出两人的友谊应该相当深厚。在唐代,即景赋诗往往以“赋得”为题;“赋得”的意思相当于咏,这首诗很有可能是送行时即景而赋的。在微雨里、傍晚的钟声里,船帆显得沉重,鸟也飞得慢。从建业往东望向长江入海口,前景模糊未明,连远处江岸边的树木都浸润在深情的雨雾中,更何况是送别的人?诗人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泪水源源不绝地像雨丝般落下。
“沾襟”或“沾裳”在古诗中代表哭泣,如陈琳的《游览二首·其一》“歔欷涕沾襟”,以及阮瑀的《杂诗二首·其二》“泪下沾裳衣”等。相传古代三峡的巴猿非常疼爱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旦丧子,便会悲啼不止,直到气绝而亡。凡是经过三峡的人听到了,没有不被那悲哀的啼声感动而流泪的。当地曾有渔歌这样唱道:“巴东三峡巫峡深,猿啼三声泪沾裳。”
若把相送改为相逢而照哭不误,甚至哭出一段好姻缘来的,就非艺术家吴作人莫属了。师事徐悲鸿期间,萧淑芳和吴作人是同班同学,那时的吴作人留给萧淑芳的唯一印象是“十分腼腆”。不久,二人分别前往海外留学,就此分离,一别就是17年,两个老同学才在上海美术作家协会举办的画展开幕那天重聚。见面倍感亲切,吴作人特地为此作了一首题为《胜利重见沪上》的诗相赠:“三月烟花乱,江南春色深。相逢情转怯,未语泪沾襟。”两年后,两人喜结连理。徐悲鸿、廖静文夫妇光临婚礼,并担任他们的证婚人,徐悲鸿还画了一幅水墨《双骥图》当作贺礼。
历久弥新说名句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江淹·《别赋》)古代交通不便,战乱频仍,一旦别离就有可能变成永诀,所以古人向来非常重视送别。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邶风·燕燕》一篇,可以说是中国诗歌史上现存最早的送别之作,写的是庄姜送别卫公妾戴妫时的场景(另一说为卫公送别妹妹远嫁)。诗中说:“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描写相送于郊外路旁,望着亲爱的人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踪影,而像下雨一样痛哭流泪不止。清代王士禛的《带经堂诗话》中,将这篇推举为“万古送别之祖”,可说是中国古典诗词曲中写送别场面的滥觞。
说起擅长描写离别哭泣场面的古代文人,就不能不想到柳永。他几乎一辈子在秦楼楚馆中,风尘女子以唱柳词为荣,以能接待柳郎为幸,风流的柳永与歌妓别离时难免要哭上一场。他最著名的哭法是《雨霖铃》里的“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古时男女有别,同情人分离时,在公开场合能够执手就很前卫了,而凝噎又与哽咽不同;哽咽是哭时不能痛快地出声,凝噎是由于不能哭、不该哭,但泪腺已经不由自主地打开了,泪水悄悄顺着鼻腔流到咽喉,在食道和气管之间打转,须臾之间,呼吸变得困难起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种“无言有泪,断肠争忍回顾”(《采莲令》)的别离方式,虽不出声,但情真意切,具有很高的艺术感染力。
戏曲《梅开二度》故事中,忠臣梅魁得罪了奸相卢杞,卢杞便诬告梅魁谋反,皇上一怒之下,传旨诛杀梅魁全家。梅魁之子梅良玉因外出游学,侥幸免遭杀害,后因卢杞追捕甚急,便更名王喜童,辗转投靠到陈尚书家做花工;陈尚书与梅魁交情甚笃,一日在花园中赏梅,想起故友梅魁,本打算为梅公设坛准备祭拜,不料夜晚突降风雹,将盛开的梅花扫落一空,陈尚书因此而生出家之念。家人苦劝不从,他说:“除非梅花再度开放,否则我定要为梅魁出家。”这一片敬友之心感动了上苍,他园中的梅花竟二度重开,陈尚书才放弃出家的念头。后来得知花工王喜童就是梅魁之子梅良玉,喜出望外,遂将女儿陈杏元许配梅良玉为妻,又为避免奸相生疑,未择婚期,婚前良玉同杏元以兄妹相称。恰在这时,奸相卢杞推荐陈杏元远嫁北国和番。皇命难违,陈尚书只好含泪同意,并让梅良玉以表兄的身份送陈杏元赴北国和番。这对患难夫妻途经邯郸,携手登上武灵丛台,由此哭别。至今,雄伟的丛台上仍镌刻着“夫妻南北,兄妹沾襟”八个苍劲大字;这夫妻别离的场面,岂不是更令人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