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木诗八首其七·有木名凌霄原文
有木诗八首 (其七)
有木名凌霄,擢秀非孤标。
偶依一株树,遂抽百尺条。
托根附树身,开花寄树梢。
自谓得其势,无因有动摇。
一旦树摧倒,独立暂飘飖。
疾风从东起,吹折不终朝。
朝为拂云花,暮为委地樵。
寄言立身者,勿学柔弱苗。
有木诗八首其七·有木名凌霄赏析
《有木诗》为组诗,共八首,分咏柳、樱桃、橘、杜梨、野葛、水柽、凌霄、丹桂八种树木,以木喻人,此诗是其中之一。
凌霄又名苕、紫葳,最早见于诗歌是在《诗经·小雅·苕之华》:“苕之华,芸其黄矣。心之忧矣,维其伤矣。苕之华,其叶青青。知我如此,不如无生。”以凌霄花的花叶起兴,感慨荒年人民食不果腹,无以为生。顾况《行路难》中咏凌霄花“冬青树上挂凌霄,岁晏花凋树不凋”,以冬青作对比,强调凌霄花的“易凋”,已有寓托之意。《有木诗》更是寓言诗,是诗人感于形形色色的“佞臣”而写下的讽喻之作,诗序中言:“余读《汉书》列传,见佞顺媕娿,图身忘国……又见附离权势,随之覆亡者。其初皆有动人之才,足以惑众媚主,莫不合于始而败于终也。因引风人、骚人之兴,赋《有木》八章,不独讽前人,欲儆后代尔!”《汉书》一言如同“汉皇重色思倾国”(《长恨歌》)之汉皇,是诗人用来遮饰的幌子,这些佞臣无不存在于现实之中,而诗人作诗,目的既不在“讽前人”,也不在“儆后代”,而是“刺当时”。
诗首句点出所咏之对象凌霄,凌霄虽然“擢秀”发花,然而并非孤标特出,迥然独立,相反,它是依托树木,夤缘攀附而上,借此欣欣向荣,长成百尺之条。“百尺条”出自左思《咏史》“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以径寸茎的柔苗凌驾于百尺条的青松之上来讽刺贤愚颠倒,在这里诗人反用其意,用百尺条来形容凌霄,正点出了诗序中所说凌霄花等足以惑众媚主的“动人之才”。“偶”字说明凌霄花攀附靠山不择善恶,趋炎附势,“遂”字说明凌霄花一朝得势,气焰冲天。凌霄花的根“附”在树上,花“寄”于树梢,却自鸣得意,以为根基坚固,“自言歌舞长千载,自谓骄奢凌五公”(卢照邻《长安古意》)。“偶依”而能“遂抽”,“遂抽”至于“百尺”,可谓无德;“托根”而能“开花”,“附”“寄”而自谓得势,可谓无智,如此无德无智的小人,下场如何不言而喻。既然“附离权势”,又哪有不“随之覆亡”的?接下来的六句顺理成章,一朝大树摧倒,凌霄花纵然还能暂时“飘飖”,然而疾风一来,不到一日便已吹折零落,早晨还是鲜花绿叶,傍晚已经化为枯枝衰草。之前的“依”“托”“附”“寄”和之后的“吹折”“委地”相对比,更显得两者之间暂时的“独立”何其可笑,朝拂云而暮委地,身败名裂只在刹那之间,这是何等的警示!末尾两句卒章显志,诗人发出谆谆告诫:立身者切切不可学习柔弱的凌霄花!
自此诗之后,后代诗人吟咏凌霄花,都脱不了以上的讽喻之意,梅尧臣《和王仲仪二首》咏凌霄花:“观此引蔓柔,必凭高树起。气类固未合,萦缠岂由己。仰见苍虬枝,上发彤霞蕊。层霄不易凌,樵斧谁家子。一日摧作新,此物当共委。”可谓《有木诗》的翻版。此外还有袁燮《咏凌霄花》:“侵寻纵上云霄去,究竟依凭未足多。”赵东阁《凌霄花为复上人作》:“老僧不作依附想,将谓青松自有花。”赵蕃《篱落间见凌霄偶书》:“凌霄何自名,缘木与俱生。底事因蓬附,故为亦蔓荣。”范浚《凌霄花》:“君看植凌霄,百尺蔓柔翠。新花郁煌煌,照日吐妍媚。风霜忽摇落,大木亦彫瘁。视尔托根生,枯茎无残蒂。先荣疾萧瑟,物理固艰恃。凌霄亟芳华,衰歇亦容易。”
《有木诗》恰如其分地讽刺了诗序中所谓“附离权势,随之覆亡者”,主题鲜明,褒贬明确,形象刻画简洁生动,语言明白如话,有浅易之利而无烦絮之弊,是诗人讽喻诗中的佳作,体现了诗人“其辞质而轻,欲见之者易谕也;其言真而切,欲闻之者深诫也”(《新乐府序》)的诗歌理念。
(孔燕妮)